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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方皎半点不怵。

    “您既然熟读随园食单,自然知道您说的这句话后面还有一句度客食饱、则脾困矣、须用辛辣以振之。”他把那油爆双脆摆正,少年的声线清冽,不骄不躁,“就是说客人若食饱、味觉钝化,就要用辛口之菜让客人重奋精神,若饮多了酒,肚肠懒惫,就要用酸甜口味让客人重拾食欲。”

    “您刚刚饮了小两盏茶,又贪吃那两道点心,已经有了三四成饱,我想着您大约需要辛口菜振奋一下味蕾,才自作主张把爆双脆挪到现在上的。”

    老头脸色顿时涨红,半晌一声冷哼。

    不过这一出,倒让在座几个老食客对这个年轻男孩子有些刮目相看,一开始觉得方膺把百年家业传给他简直是胡闹,现在看几道菜做得都不错,尤其油爆双脆、那是很考验主厨手艺的一道功夫菜,所以都对方皎有些改观了,心想方膺这小孙子说不定还真有点能耐

    又仔细尝了尝他上的几道菜,频频点头。

    方皎上完了主菜,又回厨房端汤,奶白色的罐子不掀开盖子、放在手推车上送过来,远远的易炀就抽鼻子“这什么,好香啊”

    这汤是方皎昨天就开始炖的,忙了一下午,易炀当时就好奇得要命,方皎听他问,停下手推车刚要跟他说话,没想到那香味一传进饭厅,几个吃了一辈子美食的老食客脸色都变得有点不对劲。

    方皎把奶白色的罐子盖掀开,先轻轻搁到一边,这一下,掉书袋那老头儿反应最大,抽了抽鼻子仔细闻了闻,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方皎“这什么汤也,也是你做的”

    几个老朋友都不明白他激动什么,问你这是怎么了

    “醍醐汤”老人眼里几乎发出光来,“我这老鼻子要是还没闻错,这就是那道失传百年的老醍醐汤”

    众人“醍醐汤”

    老人点了烟草,放在嘴里吸了一口,点点头。

    有道以甘草乌梅制的中药也叫醍醐汤,但这里说的醍醐汤却是另一道失传已久的名菜

    老一辈饕客几乎都听过它,可惜这菜却绝迹已久,原因无他,只因做法过于考究

    要做老醍醐汤,最主要的原料首先是炊云腿,云腿,大家都知道,但炊云腿,却几乎无人听过,其实这炊云腿就是用云南名产的生云腿,先一片片切做薄片,裹上泥烤到金黄酥脆,这样烤出来的就是炊云腿。

    这一步听似容易,其实很难掌握,因为炊云腿为了保证肉质酥嫩,不能先烤后切,而是必须先切后烤,就是先把生云腿切好再去烤,何况古语有云,最好的炊云腿必须是“薄而不破”,而切得薄似纸片的云腿,火候哪怕大一点也会瞬间烤焦,就算手艺最好的名厨,都难把握好这个火候。

    而还不算完,还要烤好的炊云腿、燕窝丝一同倒进鸭汤里熬,燕窝的香滑与云腿的咸香,来一口赛过做神仙。

    传说醍醐汤的来历,是一书生考试落榜,流落在京,穷困潦倒快饿死时,被一户杀猪的屠夫捡到,屠夫想给他弄点东西吃,可铺里只剩下半只生云腿,怕书生身子虚不受补,屠夫就拿鸡鸭骨头熬成汤,再把云腿烤熟扔进去,熬了一锅云腿肉汤。

    书生喝了这云腿汤以后,浑身发暖,精神振奋,又听了屠夫给自己讲的一番人生感悟之语,顿觉醍醐灌顶,振奋精神打算重考,三年后果真中了探花,但回去寻找恩人时,屠夫铺子却早就不见了,书生以为三年前神仙特意来引路,忙把这汤命为“醍醐汤”,传了下来

    因为说的是神仙和探花的故事,后来人也有戏称此汤为“神仙探花汤”的,奈何这汤的做法过于刁钻,几百年过去,失传也是难免

    而方皎一个十八九岁年轻人,居然能做出这醍醐汤来

    先不说他手上为何会有失传多年的汤谱吧,这熬汤的手艺,都不是能随便做到的

    难怪方皎从昨天就在厨房里乒乒乓乓,易炀和小翠一人捧了一碗,在走廊里呼哧呼哧喝得满头大汗,原来是在准备这道汤

    “我也是五十年前机缘巧合才喝过一次这汤,后来那老师傅过世罢,不说了。”老人小心翼翼托着汤盅,连喝了两大碗还意犹未尽,把汤盅一放,“我这回是信了,方膺没老糊涂,到底你没辱没他的名声”

    其他几个人也点点头,颇有感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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