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珣沉默。
林秋曼急了,“奴不答应!”
李珣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看她道:“由不得你。”又道,“你与秦氏发生口舌,莲心失手杀人,徐婆子亲眼所见秦氏被杀,莲心死罪难逃。”
林秋曼真急了,愤怒道:“奴不会舍了莲心的。”
李珣不予理会,只命人去提莲心来,问她愿不愿意替林二娘顶罪。
莲心从案发时就做好了替罪的打算,没有任何犹豫地应承下来。
林秋曼懊恼道:“莲心你是不是傻!”
莲心道:“奴婢不傻,小娘子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能被折了。”又道,“近千名女郎为小娘子请命,你的声誉便是命,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被败了。”
这话?李珣倒是欣赏,指了指她道:“你看一个丫鬟都比你懂时务。”
林秋曼固执道:“奴不同意把莲心拿去顶罪。”
李珣:“这事由不得你。”又道,“莲心失手杀人,畏罪自尽,这桩案子便算了了。”
林秋曼气恼道:“简直荒唐!”
李珣问:“莲心,你怕不怕?”
莲心老实回答:“奴婢怕。”
李珣失笑,“那便给你换一个良家子的身份,你们林府的江忠名下不是没有子女吗,你改名落户到他的名下,好好藏在林府,以后别跟着林二娘出门招眼了。”
莲心心头一喜,半信半疑道:“殿下勿要哄奴婢。”
李珣:“我?说话算话?,死囚弄一个来替就行了。”
莲心赶忙磕头。
李珣看向林秋曼道:“你以后出门就带张妈妈,多大点事,非得钻牛角尖。”
“可是韩三郎……”
李珣盯着她不说话,林秋曼悻悻然闭嘴。
稍后二人被带了下去,大理寺卿袁朗进屋来,李珣看向他道:“你走一趟韩家,这案子甭查了。”
袁朗点头,“卑职明白。”
李珣:“剩下的该怎么做,你比我?更清楚。”
袁朗:“请殿下放心。”
李珣起身道:“回了。”
袁朗送他离开。
第二天袁朗私底下跟忠毅伯韩嘉华见了一面。
那袁朗也是个人精,圆滑世故道:“前几?日京里头闹了这么大的动静,韩公可清楚?”
韩嘉华没有吭声。
袁朗为难道:“那林二娘就是个刺头,她跟三?郎的过节人尽皆知,如今近千位女郎为她请命,京中百姓全都盯着大理寺,我?们也挺为难的。”
韩嘉华皱眉道:“袁卿有话?直说。”
袁朗沉默了阵儿,才开?门见山道:“受害人秦氏,跟三?郎有关系,你说大理寺一深查下去,指不定又得弄出一桩谈资来,到时候忠毅伯府势必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这……”
韩嘉华欲言又止。
袁朗语重心长道:“韩公啊,儿女们的恩怨,咱们这辈人是管不着的。但咱们得把颜面保住才行,总不能连颜面都不顾了。”
韩嘉华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孽子!”
袁朗:“你好好跟三?郎说说,让他把事情平下来,若不然大理寺不好做人,你们韩家也不好做人,何必闹到这般呢?”
韩嘉华道:“袁卿说得是。”
袁朗:“遇上?林二娘那样的刺头也是不幸,没几个女郎敢像她那般折腾的,偏被三郎遇到了,过去的事就翻篇了吧。”
韩嘉华心不在焉地敷衍了几?句。
被袁朗敲打了一番,没隔两日这桩案子便结了。
徐婆子改口指认是莲心杀人,莲心替了罪被判死刑,林秋曼无罪释放,秦娘子的夫家并未追求此事,算是彻底了了。
林秋曼回到林府,周氏喜极而泣。
沐浴梳洗一番,林秋曼神清气爽。
林清菊问她案情经过,她粗粗说了,林清菊沉吟许久方道:“这也不失为一个两全的法?子,若把韩三郎牵扯出来,势必又得闹一番了,对你的声誉也不好。”
林秋曼不服气道:“我?心里头就是不痛快,明明是韩三郎搞事,偏让我来背锅。”
这回周氏倒是知道其中的厉害,说道:“晋王此举是在护你,若深究下去把韩三郎牵扯进来,定又会追究到苏家身上?,到时候以前大郎干的那些糟心事全都得扒拉出来,没完没了的,损的还不是你的名声。”
林秋曼没有吭声。
周氏问:“莲心什?么时候回来,你知道吗?”
林秋曼:“过两日,要走个流程。”
周氏:“这样也好,换了奴籍,往后的前程也好了。”
林秋曼道:“下午去趟华阳馆,这回多亏大长公主出主意。”
提起那天的情形,林清菊不由得感?慨道:“那场景至今想起来都还激动人心。”
林秋曼也有些触动,喃喃自语道:“星火燎原,莫过于此。”
当?她去华阳馆时,学艺娘子们听说她从大理寺出来了,皆来围观。
人们跟往常一样热络笑谈,但态度多了几?分?亲密信任,那种只有女郎们才懂的亲密信任。
就好似战友一样。
华阳也感?到高兴,上?下打量她道:“我?原本只想试一试你到底值不值得,哪曾想,造了这么大的势出来,连我?自个儿都吓了一跳。”
林秋曼:“当?时奴在囚车里真的被吓坏了,卫娘子她们全都来了。”
华阳赞道:“周娘子也了不得,是个办大事的人。”
林秋曼高兴道:“那是自然,臭味相投嘛。”
说罢两人都笑了。
正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周娘子比二人更活泼一些,她是请命的执行者,说起那几天的经历无不大快人心,神采飞扬道:“这场面,奴可以吹一辈子的牛了!”
华阳野心勃勃道:“以后还有更多的大场面,我?要让更多的女郎从后宅里走出去,让她们像我那样见识一下什?么叫天,什?么叫地。”
林秋曼:“极好!”
周娘子:“大长公主若是有什?么好想法,奴也来试试!”
华阳:“那敢情好,我?正缺银子呢。”
三?人皆笑了起来。
林秋曼忽然觉得,在这里的日子越过越有滋味了。
她毕竟是晋王捞出来的,自然要去晋王府谢礼。
李珣散值回来见她在府里,笑着打趣道:“短短几日,倒长规矩了。”
林秋曼服侍他更换便服,试探问:“请愿书可在殿下这里?”
李珣:“桌上?的。”
林秋曼好奇地去看,有很大一卷。
华阳的字迹她认识,后面的签字她一个个念,念到任采兰时,她自言自语道:“这是休夫案的任娘子。”
每念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她都能记起她们的案情内容。
见她认真专注的模样,李珣走到她身后环住她的腰身,附到她的耳边道:“你倒是长出息了。”
林秋曼没有说话。
李珣嗅她的发香,不得不承认专注搞事业的女人是最吸引人的,对她多了几?分?敬重。
不过林秋曼心里头还是不大痛快,韩三郎作祟两次,都是致命打击。她明明可以借力?打力?,却总是因为其他因素而忍耐,心里头多少不舒坦。
李珣察觉到她的不快,问道:“怎么?”
林秋曼也不遮掩,“不高兴。”
李珣收拢腰肢,“不高兴什么?”
林秋曼:“韩三郎,奴忍不下他。”
李珣失笑,附到她耳边道:“那今年,便灭了韩家。”
听到这话?,林秋曼的眼皮子狂跳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