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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别总是伤感的, 尤其对于斯江来说。她在月台上一边喊阿妹一边追火车, 追到车窗前,见斯南已经拆开一包丁香山楂硬要塞给顾景生吃, 被姆妈敲了两个毛栗子才扭头看着她敷衍地挥了下手, 毫无依依惜别之情, 反而旁边的顾景生抻着脖子还多挥了好几下手,顿时又委屈又伤心又愤怒,一时只站在原地呆呆看着火车逐渐远去。

    月台上的人渐渐散了, 工作人员挥着小旗子喊:“走了走了。”斯江忽地蹲下, 趴在膝盖上埋头大哭起来。顾北武叹了口气, 弯腰摸了摸她的头发, 陪着她蹲了许久。间中有列车呜呜地入站,又有列车轰轰地出站, 哭声渐渐小了,变成抽噎,斯江终于无精打采地站了起来,茫然看向远方的铁轨, 抽了两下鼻子, 牵着舅舅的手往外走。

    “这世界上有两种人。”顾北武掏出手帕给她:“一种人呢,每次相聚就开始难过,因为觉得分离迟早会来, 我们叫做悲观主义者;另一种人每次分开的时候也不难过,因为期待下次的相聚,这就是乐观主义者。我看斯南就很乐观, 你想想明年景生会带她回来过暑假,你们两姐妹又可以天天在一起了,有没有好受一点?”

    “没有。”斯江瓮着鼻子摇头:“她现在只喜欢顾景生这个表哥,已经不记得我这个阿姐了,她都没跟我说再见。”言及伤心处,她又抹起眼泪来,好气哦,既有姐,何生哥!

    回到万春街,斯江蔫蔫的,路过文化站门口的小书摊,赵佑宁几个朝她打招呼她也没理会,回到家见到外婆,控诉斯南怎么怎么了,又哭一场。顾阿婆哄了半天想起来一桩事,从五斗橱抽屉里翻出一个纸青蛙来:“昨天夜里斯南藏在这里的,让我等她们走了再给,差点忘了,看外婆真是老糊涂了。”

    斯江看着纸青蛙,上面画着一个南瓜,南瓜上两只眼睛一张嘴,笑得很开心,她收了泪捧着纸青蛙亲了好几口,小心翼翼地拆开,里头居然还有一幅画。一高一矮两个小姑娘手牵着手在笑,说是手,其实就是两根不太直的线交叉在一起,说是笑,就是两个圆里弯弯的线两头翘。旁边的一条鱼和一

    只甲鱼倒更像样些,起码鱼鳞和甲鱼壳花纹都有。这张画安慰了斯江的心,她夜里抱着尿布,,看着帐子顶很快就睡着了。

    又过了几天,顾北武要回北京,斯江不免又大哭了一场。临别前顾北武从包里翻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送给斯江,上面画着一只长了翅膀的眼睛,还散发着油墨香。

    “这是什么?”

    “一个叫北岛的诗人写的诗集。”

    “一个字也叫诗吗?”斯江很吃惊,把离别的悲伤暂且抛在脑后,指着那首名为《生活》的诗:“网?就没了!这也可以?”

    顾北武笑了起来:“嗳,谢谢斯江读了一首诗给我听。”

    斯江一愣,破涕为笑,又翻了几页,有点惭愧:“很多字我还不认识呢,舅舅你喜欢诗吗?”

    “很喜欢。”顾北武翻到《回答》:“我最喜欢这两句: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斯江似懂非懂地抬起头:“那我也喜欢。等舅舅回来我再给你读诗。”

    顾北武笑着揉揉她的头:“好,我等着。不再是一个字的这首?”

    “当然不是!”斯江把诗集放在了纸青蛙的旁边,珍而重之。

    多年后斯南无意翻到一本斯江的小学日记,上面有一首诗特别吸引人。

    “《生活》

    鱼”

    真是老深奥了。

    ***

    八月底的北京比上海凉快,但三十度天的太阳,没了道旁的悬铃木,晒在身上感觉要比上海热个七八度。北京处处彰显出首都人民的庄重和讲究,公共汽车也有着明显的城乡区别:1至30路是市区车,30到60路是郊区车。至于上海人常见的有轨电车,内城在拓宽长安街的时候就全拆了。32路用的是捷克的斯科达柴油车,发动起来轰轰作响,后面拖着挂车,很是巨型威武,从动物园一路轰到颐和园,途中三站正好绕过半个燕园:中关村、海淀、北大站。顾北武习惯在中关村下车,省五分钱车票钱。他背着行李从西直门上了车,买好一角钱车票,掏出手帕擦汗。身边的北京大爷拿眼觑他,嘴一咧:“小伙子南方人,哪儿的呀?”

    顾北武笑着点头:“上海的。”

    “哟,上海人呐。”大爷看看他胸口的校徽:“北京大学的啊

    ,工农兵大学生还是考上的?”

    “考上的。”顾北武礼貌地应了一句,深知北京大爷管天管地管中南海管全地球乃至全宇宙的习性,脚下就往车厢里头挪了两步。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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