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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 宣平侯上表诉京卫司的四品指挥使裴青是其失散多年的长子, 因缘际会之下得以相认, 特特向朝廷请旨立为世子。虽然京中早对此事议论纷纷, 但是这般大张旗鼓地将昔年丑事公之于众, 众人佩服宣平侯胆量的同时, 也不得不感叹他的脸皮比城墙还要厚上三分。

    这边的裴青当做无事一般一直按兵不动,那边御史台的人已经连连上奏。称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宣平侯既然已经幡然醒悟,那么裴指挥使应该尽人子的本分,奉养父母友爱兄弟。怎能当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每日照常上值处理公务照常回家陪妻伴女?到最后,御史们的措辞已经越来越激烈, 其中不乏对裴青有攻击之意。

    皇帝将折子留中不发,特特下旨许裴青自辩。

    两日后, 裴青亲至朝堂奏闻,曰自己十三岁时从山涧坠落受重伤失忆,早已经忘却前尘往事。一路南下乞讨为生受尽人世苦处,幸遇到广州人氏傅满仓伸出援手,不但落户还将乞儿当做家人对待。自那时起,他就决定将傅家人当做至亲。宣平侯既然称是人父, 那可否当众说清当初一介世家子弟沦落乡间为乞的缘由?

    皇帝哈哈大笑, 就令人特意将宣平侯招至堂上, 让他将昔日裴赵两家的恩怨一一叙说。

    赵江源本以为拿捏到了裴青的要紧处, 挟着御史台的威势端着人父的架子, 可以让人不战屈服。眼看事态有转机就兴冲冲而来,听到这个吩咐不禁目瞪口呆。也是,人人心知肚明的丑事大家知道是一回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又是一回事。他紫涨着脸,吭吭哧哧地说了几句后就再也说不出口。

    那些腌臜事让他如何说得出,为了压制妻子裴明兰的强势,宣平侯府的老夫人做主将娘家侄女秋氏抬为平妻,这件事不但违背朝堂礼制还理亏。在婚礼上两方一语不和厮夺起来,秋氏受重伤卧床不起。赵江源身为家主又心疼娇滴滴的如夫人,偏心之下不禁迁怒于长子,将赵青狠狠杖责后在族谱上利落除名。

    裴明兰心疼儿子又对丈夫失望至极,自请下堂求去。带着重伤的儿子在外盘桓半月后,趁雨夜离京,不想却滚落山崖尸骨无存。

    这般人间惨事,怎是一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能遮掩得过去的?有性情耿直口舌便利的大臣就揶揄道:自家跟前养的庶子闯下天大祸事被撸夺功名永不录用,眼看就不济事了。转头又看着昔日如敝帚的孩子出息了,就腆着脸上来认儿子,这个当爹的知不知道“耻”字怎么写?

    赵江源耳朵又不聋,羞愤之余连连递眼色叫儿子给个台阶下。裴青却状若未闻,一口咬定自己是父母俱亡之人。

    赵江源没想到自己如此矮下身子,那孩子还是不依不饶睁着眼睛说瞎话,竟然推说掉落山崖失去记忆,记不起幼时的事情了。他无奈之下一咬牙跪在地上道:“伏请圣人看在微臣年老体弱的份上,让裴青认祖归宗顶立门户。只要他答应,臣愿意将爵位立时让出来。”

    这便是说不但要将裴青立为世子,还可承继宣平侯的爵,这个本下得可谓太大。

    皇帝和朝臣们就齐齐望向裴青,就见那青年苦苦一笑,双手一摊作无可奈何状,“赵大人盛情本不该退却,只可惜裴某清醒之后对往日再无记忆。我娘临终前什么也没有说,只叫我南下讨生活捡一条命就成。说我本就是无父无族之人,仅有一个舅舅因为在远处当兵不好投奔,以后照顾好自己就够了。亡母遗命犹言在耳,怎敢违背?”

    赵江源喉咙里嗬嗬了几声,一时竟无言以对。难道他能质问地底的亡人,说为什么要这样狠绝地交代儿子?

    裴青双手一揖面貌无比诚恳道:“这只是不相干的小事,我听说赵侯爷家里有妻有子,何苦屡次再将旧事提及扰人扰己?更何况小子已经成家立业,爵位俸禄自个有手有脚毋须人家赠与,说句大言不惭的话,某愿承担社稷之本庙堂之责,委实不愿纠缠在这等末微小事上头。”

    皇帝不由击节大赞,“这才是有志气的男儿,不愧是领兵坐镇一方的千户,一城一池的得失又算得了什么。这件事到此为止,赵江源你跟前又不是没有承继香火的人,老眼热人家的儿子作甚?以后朝堂上也不准有人再就此事墨迹,总不能强迫人家非要认一个现成的爹吧!”

    满朝堂人俱都大笑,唯余赵江源唯有苦笑摇头。

    他抬起头就见隔得几步远地方,裴青冷冽勾起嘴角一撇,让人看了不由心底生寒,侧头弹了弹袖子上的灰尘与几个朝臣齐齐往外走了。就有相熟的同僚过来或真或假地劝慰道:“令郎还年青,虽说闯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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