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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子,隔着老远都看得到淡红色的肉片在滚开的水里上下浮沉。

    先饮了一杯温得恰到好处的浮春酒,男人也不管天冷半敞着怀道:“还是你这处舒坦,我都好久没有吃上一口热汤热菜了,你说人活着为了什么,不过就是吃穿二字吗?我都不知道这般辛苦到底值得不?“

    曾闵秀徐徐倒了一杯酒陪饮着,垂了眉眼意兴阑珊地道:“总有牵挂的事,像你家里的老父老母,娇妻小儿,我不信你就没有惦念的?你这般辛苦肯定是为了他们咯!”

    男人看了她一眼,呵呵地笑道:“这桌子上什么时候放了山西老陈醋,我闻着这味道怎么不对呀!我真的没有骗你,我家中没有老父老母,也没有娇妻小儿,净剩我一杆人,吃饱喝足用不着担心别人!”

    曾闵秀冷笑一声,将杯子掷在桌上道:“你每回来去我这院子都是趁了天黑,要么天还没亮,要么天色已深,要不是家中有妻室为顾忌名声避人耳目,用得着这般作贼似地鬼祟吗?还拿了颜料抺暗了肤色,脸上还贴着假胡子,你打量我是睁眼瞎子呢?有你这种做生意的客商吗?看着跟杀人越货的强盗一般见不得人呢!”

    要说两人相识也有一两年,男人拿了银子,女人付了笑脸,银货两讫各不相欠。可是但凡是人就跟扁毛畜生不一样,时日久了自然而然就生了情意。这人又惯常甜言蜜语,手头又豪爽,女人心里就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曾闵秀话一说完,就恨不能割了自己的舌头,知道自己犯了行内的大忌——客人是来寻开心的,不是来听牢骚的。于是赶紧闭了嘴,眼眶子的泪珠子却还是不听使唤大串地滚落下来。

    男人默然半响长叹一口气,将女人搂在怀里道:“要是要是我真的是杀人越货的强盗,你还跟着我吗?”

    曾闵秀捶了一下那人的胸膛嗔怪道:“尽胡说,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要是杀人越货的强盗,我不就是供桌上那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吗?”说完自捂着嘴笑了,抬头却看见男人一双黝黑深遂的眼睛直直地望着自己。

    “你你真的是强盗?”曾闵秀睁大了眼睛磕巴地问道。脑中却电光火石般闪过男人如谜般的行踪,一见面时的豪阔大方,每回都是来去如风的行事风格,心下抑不住地向下沉。

    男人暗沉了双眸,饮了一杯酒毫不在意地戏谑道:“不如到衙门里去举发我吧,兴许还有成百上千两的赏格呢?”

    话语未落,就见女人两手一抹泪珠子,旋风一般欺上前来骑在他腿上恶狠狠地道:“管你是个什么东西,只要对老娘我真心,你是个强盗我就跟你当压寨夫人,你是个乞丐我就跟你当个要饭婆子。只一条,你只能有我一个,要是让我发现你背着我勾三搭四,我就拿刀骟了你!”

    手里的酒杯滚落在地上,眼前的女人一双眸子亮若星子。慢慢地,男人从胸膛里发出“嗬嗬”地笑声,双手一举就将女人举至头顶,仿佛兴奋到了极点紧紧搂抱着女人。

    曾闵秀满怀温柔情意望着怀里的男人,心想再搏一次吧,大不了从头再来。活了二十多年,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现在连准秀都走了,院子里也实在是太孤寂了。

    男人却好象哭了,湿意晕染了女人的脖颈,凉丝丝的。曾闵秀故意扯了他的胡子笑道:“拿什么弄上去的,是松香吧?贴得还挺牢实,瞅近了才看得出一点痕迹,你这么老带着不嫌硌得慌?”

    被取笑了的男人也有些赧然,抬起头一下子就将那张叫人又爱又恨的殷红嘴唇堵了个严实。女人的身子一下子就软了,细细的胳膊紧紧地攀附着,仿若一对葫芦瓢子。不一会功夫,绣了百花穿蝶的帐子里传来了细碎的喘息声,女人断断续续地娇声问道:“你到底姓什么?”

    男人的声音有些压抑,却带了几分无奈笑意,“真的姓徐,叫徐直,不过认得我的人都叫我徐老三,倒没几个人唤我的大名!”

    女人还要问什么,就被男人轻捂了嘴柔声道:“好娘子,且先容我先放肆一回,下床后再细细与你坦陈一切可好?”

    有细细的风不知从何处拂来,风里带着冬季最后一抹寒意,吹得那帐幔像流水一样舒缓波动,上面的五色蝴蝶好似活了一般上下穿梭,偶尔可以窥见床上细白和矫健的肢体紧紧纠葛在一起。

    攀登,坠落,然后歇斯底里地缠绕,仿若过了今日没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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