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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屿岛西尽头的小宅子里, 正在收拾杂物的荔枝看着傅百善和宽叔面色沉重地一前一后走进屋子, 赶忙上前问道:“怎么这样一副样子, 想是碰到了什么难事?”

    傅百善抓过桌上的茶壶,先给宽叔到了一杯热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咕咚几口喝干了才道:“今个我跟着宽叔扮作杂役混到那边厨房里去帮忙, 结果远远地看见了一件稀奇事, 有些出乎意料罢了!”

    宽叔摸着脑袋,一边摇头一边嘿嘿笑道:“就是你们前晚上说的那个什么曾香姑如今叫曾闵秀的, 看着柔柔弱弱的人,做的事情倒着实让人大开眼界。大当家毛东烈请徐直喝酒,一伙人喝得那叫一个高兴,称兄道弟的真是相见恨晚。酒过三巡曾闵秀喝多了内急就说要到外面吹吹风, 三当家叶麻子一脸的猴急样好似惦记得不行, 趁人不注意就悄悄起身跟在了后面。”

    说到这里宽叔猛然记起面前都还是未嫁人的姑娘家,就有些不好意思往深里讲。荔枝听书听到一半心里好奇得不行, 连连出语追问。

    傅百善在船上时见惯了水手们插科打诨乱说一气,就根本没有想到这些忌讳, 莞尔一笑接口道:“那叶麻子也是色胆包天, 一路蹑手蹑脚地跟在后面, 就在随时人来人往的院子里出言调戏。那曾闵秀迷迷瞪瞪地好似喝醉了一般半点不推拒, 由着那人轻薄无礼。”

    傅百善有些玩味地微眯了眼睛, “便是个寻常不认得的女子也不能眼看着受人欺辱, 更何况还是认得到的人。我和宽叔跟出来后躲在院墙外面, 正在准备出手时,借着廊下的灯光就见曾闵秀转身就变了脸,拿了头上的银簪一下子就将叶麻子伸过来的右手掌刺了个洞穿!”

    听得荔枝一声惊呼,宽叔探着脖子咂嘴道:“我们在外头看得真切,那簪子上多半涂有麻药。反正寒光一显,叶麻子这么一个生猛的汉子顷刻间就倒在地上不动弹了,我和珍哥立刻掩藏身形不敢再动弹。”

    宽叔啧啧感叹,“曾闵秀见人没动静了,上前就给了叶麻子几脚,三扒两抓就将叶麻子身上的贵重之物洗劫得干干净净。又将身上的裙子弄脏袖子扯裂,收拾得妥妥当当之后才放声大叫。等屋子里喝酒的人出来看见她那副模样后,都以为是叶麻子孟浪让她吃了大亏!”

    宽婶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汤面走进来,瞪了自家男人一记没好气地道:“那种地方出来的女人,有几个是好相与的,肯定是惯常做这种偷蒙拐骗的事情。日后莫带姑娘去这些危险的地界,若是让人发现了有个意外露了行藏,看你回去怎么跟太太交代?”

    宽叔就缩了缩头,看了一眼坐在桌边一身素衣沉静喝着热汤的女郎,心想这也是个利害角色。

    傅家也算是富贵人家,可这半大少女身上全无半点闺阁的娇气文弱,遇事沉着冷静出手果断干脆。这些日子以来,面对那些说话百无禁忌的船上水手码头力夫,这姑娘竟然也能放下身段跟人家打成一片,真是奇哉怪哉!

    若是个小子就好了,到时候自己肯定把一身的本事都交给他。想到这里宽叔胸中不由一愣,不知怎么忽地回想起在海船之上这姑娘跟着水手学打活结。

    海上水手们打的结,经得起风吹日晒水泡,长久稳固易结易解不易开,号称绳子断了绳结都不会开。有好多次他都看见傅百善拿着粗粗的缆绳,一个人坐在甲板背风处练习指法,直到后来打出来的绳结又干净又利落,连海船上的船头都夸赞其好学用心。

    上岛之后傅百善就跟他四处游走侦听消息,从来没有听她叫苦叫累。很多时候宽叔都忘了这其实是个才及笄的姑娘家,过去的十五年时间里都是在母亲跟前学规矩学绣花的女孩子。此次为了寻找老父说走就走,出了房门后就改换男装出没于波涛诡谲的东海,这份毅力和胆色岂是一般女子能有的?

    今天为着探听赤屿岛的几个当家说些什么,先是在恶臭的水沟旁静等许久。好不容易混入人声鼎沸的厨房后,又在一群粗俗不堪的帮佣妇人里蹲着洗了大半天的海物。最后,这姑娘跟着他在夜晚的寒风里,在只有腰宽的两堵院墙内硬是屏息站了整整一个时辰,等人散尽了才敢活动一下身子骨。单单就这份隐忍工夫,这也不是个简单的女子!

    等夜深人静老两口躺在床上时,宽叔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先时我只以为这姑娘胆儿大,如今我怎么老觉着这姑娘还很有些地方与众不同啊!”

    宽婶嗤笑道:“我们一直待在京城少见这位大小姐,太太在青州安了家我俩才过来。我听府里那些从广州一起跟来的老人儿说,这姑娘打小就跟旁人不一样。小小年岁就力大无比,不但素习弓马行事更是稳当妥帖。”

    她侧了个身子戳了一下丈夫,“你又打算干什么?当初太太曾在我面前玩笑说这女儿应是她前世修来的,就是给她万两金都不换。去年老爷失踪之后太太又气又急一病不起,这个家就全靠姑娘一人支撑。如今又挑头出来找寻老爷,这样侠肝义胆的孩子连我都爱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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