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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娘子,”张德海深深唤了一声,那声音充满了历经岁月沧桑而有的妥定。

    “娘子,自皇上幼年老奴就跟在身

    边,说句僭越的话,皇上的脾性怕是没人比老奴更清楚。”他微笑道:“这么多年看过来,老奴认为皇上对娘子的感情,并非帝王对妃嫔的喜爱,而是更似一个男子对于女子最纯的爱情。”

    我摇摇头:“也许他曾爱过我,但那个人只是他在幽然亭里遇到并带去蓬岛瑶台的仙子。而不是有着凌家独女身份的皇后,也不是那个背弃他,离开他,又与他的手足纠缠不清的谢娘。而我,我爱的是那个视我如珍如宝的羲遥,却不是丢我进繁逝,又下令全部为太后殉葬的皇帝。再加上羲赫在其中??”我顿了顿,只觉面上一凉,不知何时竟落下泪来:“我们,都回不去了。”

    “娘子”张德海也浮上哀伤来,他张了张口,却只说出一句:“娘娘您错了,皇上爱的是谁他很早就知道了,甚至,比您认为的时间还早。”

    我静静看着他,脑海中又回想起当年太后的话。我殷殷望向他,期待他说出更多,但张德海只轻轻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灯笼举起来,照亮了前方漫漫的大理石廊道。他的声音仿佛从风中飘来一般,带了无奈与惋惜。

    “娘子,还请这边请。”

    我默默低下头,看自己裙边上深蓝的莲叶纹刺绣滚边轻轻飘晃在地砖上,终于迈开了脚步。

    前面,就是杏花春馆了。

    隔着花梨木透雕鱼戏莲叶纹落地屏风,我安静地坐在厚重绵软的碧色荷藻参差波斯长绒毯上。绒毯厚实,踩上去脚踝都能陷在其中,自然落地无声。所以我自进来起到现在的半个时辰里,屏风后万字锦地团寿紫檀大床上的沈羲遥,应该还不知道我已到了。

    是张德海没有通报只示意我走进来。我想,那轻微的开门声,恐怕并不会惊扰到正在享受番邦女子滋味的皇帝。

    站得久了,腿上微微乏力,我慢慢靠着屏风跪坐在地上,觉得舒服了些。然后,我听着那边传来的放肆的高呼与低沉的呻吟,心已麻木。方才张德海口中爱我至极的男子,召唤我到此,就是为了欣赏他与其他女子的鱼水之欢吗?

    身边红烛摇曳,是花好月圆烛。这是民间嫁娶时新房里必不可少的物件。我想着,往昔杏花春馆里多用普通的福c德字红烛,今日却怎么用上了花好月圆?哦,是了,今夜是春秋两位常在的新婚之夜,自然该点上一对花好月圆的。

    红烛晃动着发出暧昧的光,透过淡红的轻纱,那光晕成一团柔和的圆,却刺痛了我的眼。我如同木偶没有五感,所以那粗重的喘息,浪荡的呻吟,都再传不进我的耳朵。

    只是,心底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啃噬着最柔软的部分。我闭上眼,不愿再看那投在墙上的纠缠的影子。

    手无意掠过绒毯,突然,触到一个圆溜溜的东西,竟是一只柑橘。

    哪是产桔的时节,可这分明是一只饱满的橘,散发着诱人光泽,还有阵阵清爽香气。此时我的手已不再受大脑控制,缓缓将橘皮剥开。

    “嘶啦”一声,光洁的桔肉出现在眼前,白丝缠绕的橘瓣整齐饱满,空气中也充满了微酸香甜的气息,令人开胃。我顿觉胃里空荡荡的,晚膳那份薄粥根本支撑不到此时。

    幽魂般地拈了一瓣,一咬,清甜的汁液溢了满口,咽下,期待这份甜能缓解一点心中的苦。

    可是,这举动是大不敬的。

    “什么人?”一声厉喝响在耳畔,我虽听见了,可还是无所顾忌地又择了一瓣入口。

    “你是何人?怎藏在此地!”另一个尖厉的声音传来,我吃惊地发现,春秋两位常在竟说得一口流利的大羲语言,果然是“悉心”教养多年为献给大羲皇帝啊。

    “哪里来的丫头,竟如此不识规矩。”这声音傲慢且愤怒,并且近在咫尺。我看到一双白净的脚出现在眼前,顺着这双脚看上去,一个高鼻深目的女子披一件薄如蝉翼的杏花寝袍站在我面前,满脸怒气。

    我站起身,朝那边床上看一眼,沈羲遥披了件秋香色织金云纹寝袍,带了若有似无的嘲讽挑衅的笑容,微微偏头看我。他身边还有一名身材曼妙片缕未着的女子,朝我直瞪眼。

    我惊叹于春秋两位常在惊人的美貌与傲人的身材,却又惋惜。到底是外邦女子,不懂礼仪规矩,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没有一个好脑子。

    我能在这里就一定是皇帝召唤而来。此刻,皇帝还没说话她们就对我厉声呵斥,若按大羲律法,这算不敬之罪。反正不过是贡品,沈羲遥无须考虑邦交,怕是很快就要失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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