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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慢,”只听旁席的轩三娘喝道:“薛族长可能有所不知。”薛谢梦见她打断自己的话语,已然心生怒意,发出“切”的轻蔑之声,问道:“不知轩三娘有何高见?”

    轩三娘慢步走到秦觞身旁,说道:“家父甚是宠爱其长孙,亦是系念我亡兄,故为轩天侄儿破除了近亲结婚的规矩。”薛谢梦不禁抚掌大笑,说道:“我亦是格外宠溺我这闺女,这不,就有意也为她废除祖宗的老规矩。”薛云仪双颊绯红,甚是难堪,走出坐席,头也不回,带有哭腔地说道:“爹,你误会了。孩儿我才看不上那姓轩的那傻小子呢。”

    轩三娘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之前闪烁其辞,难以启齿其来意,是顾及薛云仪的颜面,生怕伤了她,眼下她已放言对轩天无意,故而轩三娘如实道来:“如此甚好,我此番前来,为的就是,将我轩天侄儿和其表妹的婚姻大事给敲定下来。”秦觞听闻后,默默低垂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轩天,心中尽是甜美。

    薛谢梦怎料的如此情形,低沉不语,死死地捏住翡翠玉酒杯。而其夫人薛淑雅只觉爱女神情颓废,步伐凌乱,心中分外担忧。薛云仪仰天苦笑,口中低吟:“梦里不觉秋已深,余情岂是为他人。”随后,她拔出鹿卢剑,从锋芒的剑脊中,看到自己颓丧的面容,不免心中哀叹道:堂堂薛族大小姐,情迷轩族大少爷,可谓襄王有心,神女无梦。

    她微扬起嘴角,坦然地望向父母,已将鹿卢剑横抵在自己白玉般的脖颈处,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强忍住悲伤,继而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孩儿,自懂事起,为了家族尽心尽力,问心无愧,无论是灭商户夺秘籍,还是……”薛淑雅泪如泉涌,哽咽道:“云仪……听娘亲的话……把剑……把剑放下吧。”

    薛云仪抿住唇,深呼吸,凄然道:“只不过那些事,我皆不喜欢而已。稀里糊涂的,我喜欢上那小子。”只见,殷红的血液滴在鹿卢剑锋利的剑刃上,她凄然一笑,决绝道:“可悲又可笑的是,我总痴迷于自顾自地感动自己。为家族竭尽全力而自我感动,对轩天一往情深而自我感动。到头来,不还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愈想愈悲,愈说愈痛,她仿若看破红尘,竟萌发轻生之念。

    轩天纠结万分,默不作声,他内疚地望了眼秦觞,却发觉秦觞正妙目流盼地注视着自己。只见薛云仪的手微微颤抖,欲将鹿卢剑划过脖颈,他一咬牙,踏出“随风”轻功,顾不上疼痛,只手接下剑锋,任鲜血从手掌汩汩地流淌而下。轩天见她一片痴心皆为自己,从而不顾颜面,不顾孝礼,故而轻生,不由得心软,颤声道:“薛姑娘,既成事实,还望你看……看开些。只怕在下难以……难以守约……”

    薛云仪见鲜血溢出他掌心,甚是心疼,不敢乱动,只道:“你今日断了我轻生的念想,明日呢,后日呢,待你与你的秦觞妹妹成亲那日呢?”轩天不知如何言语,目光亦无处安放,他深知此次订婚若作罢,只怕难有合适的时机,再与秦觞妹妹名正言顺地订婚,而十年之约虽不迫在眉睫,却亦不可不守。

    薛云仪冷笑道:“你若要我自此断了轻生的念头,其实也不难。”她转头望向秦觞,妖媚一笑,说道:“轩公子若不与秦姑娘订婚,我自然不会轻生。毕竟,我还要遵守和某人的十年之约呢。”轩天只觉一筹莫展,身体僵硬,他畏畏缩缩地瞥了一眼秦觞,一股莫名的悔恨和歉意瞬间喷涌而出。在不远处的秦觞,掩面而泣,神不守舍,其双马尾在秋风中纷乱地摇晃,亦如撕心裂肺地诉说自己的悲恸。她只觉受尽委屈,却又无处发泄,想要传达出自己的爱恋,又总开不了口,亦想拔剑自刎博得同情,又觉过分矫情。

    李清清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只恨她的轩天哥哥太过优柔寡断,而薛云仪又善攻心计,欲为秦觞主持公道,却一想若自己亦有十年之约,恐怕闹得比薛云仪还凶也说不一定,遂哀叹一声,亦不言语。轩三娘岂知这薛族千金如此痴情,深知自己不可坏了轩族与薛族的关系,为此不能轻举妄动。而薛云仪的母亲薛淑雅,已经不敢望向其爱女,将希冀的目光投向其丈夫,只盼着他能救助自己的爱女。薛谢梦双手紧握,甚是焦虑,他亦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女儿不小心伤了自己,心中埋怨道:那日听淑雅一言,将这轩族小子驱赶走,怎会闹出这等祸端。

    若能假装昏厥,只怕轩天早就倒地数百次。他其实已然做出抉择,只是心中不愿承认罢了,当他踏出第一步时,就注定了今日无论如何,他都不舍得让薛云仪自刎而死,而令他纠结又难以启齿的,正是在他不远处的秦觞妹妹,他怎舍得伤了他挚爱的秦觞妹妹。而他只恨手中的鹿卢剑还不够锋锐,其伤口处的痛楚与自己内心的煎熬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薛云仪向轩天啐了一口,讥讽道:“原来轩公子也是同道中人,都是喜欢自顾自地感动自己。还是说你只是怕我因你而亡,良心不安,从而出手相救。待到你离开薛府,见我不到后,就可不顾我的死活,与秦姑娘共度逍遥日子了。”她“哎”的一声悲叹,深情地望着轩天,柔声道:“真是不好意思啊,让轩公子你一直被我这样折磨。明明我只是个和你未来没有任何瓜葛的女子罢了。”说罢,她便想一抹脖子,自刎而亡。轩天见状一咬牙,硬生生地用手将鹿卢剑压了下去,顷刻间,轩天手掌中的鲜血喷涌而出,而地面上已滴满其鲜血。

    “我说,”轩天拗不过她,只道:“我不定亲了。”话毕,只见秦觞双手掩面,冲出膳堂,无暇顾及其门槛,故而在门槛处失足摔倒,哭泣道:“转眼即逝的一场梦,我无法传达的爱恋。”待薛云仪缓缓放下剑来,轩天转身望着摔倒的秦觞,迈不出步子,喃喃道:“我的秦觞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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