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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皇帝便是不曾说破,可是心下又如何能不明白?

    而皇帝为何赶在这个时候,披着夜色还要前来请安,皇太后心下何尝不也是清清楚楚的么?

    母子相对,皇帝只是先回今儿秋分祭的事儿。

    秋分祭,有家祭的内容,故此皇帝要将拈香的种种都与母亲回奏。

    皇太后听完,吧嗒吧嗒抽烟,良久才缓缓道,“……今年总归是八旗女子挑选之年,你既已是选中了人了,倒没听你下旨何时才叫人家进宫。”

    “既然已是选定了,总不能叫那孩子在宫外无期无望地这么漫无边际地等着吧?”

    皇帝倒是微微一笑,“不急。终究她年岁还小,再说宫里选看,本就有屡屡复看的规矩在。儿子就算记名了,叫她多学学规矩,多在家中盘桓些日子,也是对她好。也省得她进宫之后,便会想家。”

    皇太后倒笑了,“规矩是有的,只是从前这些年,好歹新人多是选中当年就进宫的。猗兰这个孩子好歹是钮祜禄家的格格,总不能在外等待太久。”

    “依我看,既然令妃本月就将临盆,她至少几个月内都不能再侍寝,不如就叫那孩子这个时候进宫来吧。”

    皇太后眼中透出一丝疲惫,语气中也不无妥协,“我这当额娘的,如何不明白你。你喜欢令妃,可是她这时候终究不能侍寝不是?你堂堂天子,难道要几个月都找旁人?不如就叫那孩子进宫来,在这几个月间代替令妃陪陪你。”

    皇帝便笑了,“瞧额涅说的,就好像儿子当真每个晚上都找人侍寝似的。尤其是这会子,西北用兵待平准噶尔,北边儿又要防范反了的青衮杂布……儿子啊,白天晚上都要忙,只想自己睡个囫囵觉才好。”

    皇太后便忍不住有些不欢喜。

    终究今年挑中的新人,是与她同出一门的镶黄旗钮祜禄氏的格格,若儿子迟迟不叫这孩子进宫,岂不是叫外人以为儿子是不顾她的颜面?

    “你忙,为娘的自然清楚。但是再忙,总也不至于连下旨叫一个新人入宫的时辰都没有。你只需拟一道旨——或者你忙你的,便由我这个当娘的来下懿旨也可,只需你将旨意颁下去即可,不耗费你什么的,这总行了吧?”

    皇帝还是但笑不语。

    皇太后的脸终是沉了下来,“今年……跟往年又有什么不同么?为何连选个新人进宫,你也要如此推三阻四?”

    皇帝依旧笑意淡淡,“皇额涅别急,新人总会进宫的。便不是今年,也在明年。不过一年之晚,又何必这样着急?”

    皇太后将烟袋“啪”地摔在桌上。

    “皇帝!你当真要为了这样一个辛者库的汉姓女,便叫镶黄旗钮祜禄氏的格格都不准今年入宫了么?!”

    听皇太后将话挑开,皇帝反倒笑意更浓。

    他长眉轻挑,含笑凝视母亲。

    “……挑选女子的规矩,不是一次挑中便可入宫进封。总要屡屡复看,且即便初看时留牌子,复看时亦可撂牌子。”

    皇太后瞪住儿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儿子是想说什么?是说她再逼他,若急了,他便索性将猗兰那孩子撂牌子去么?

    这样本来选中了,却在复看里被撂了牌子,对那孩子来说才更是奇耻大辱。将来那孩子怕是连人家都难找了……

    皇帝见皇太后没说话,这才满意一笑。

    “额涅问那钮祜禄氏猗兰进宫的日子,儿子这便定了——过了今年,明年再入宫吧。”

    皇帝告退而去,皇太后坐在殿中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反了,反了……皇帝竟然为了一个辛者库下的汉姓女,为了叫她安心生下孩子,便连挑中的新人也不准进宫了!”

    “安寿啊,你瞧啊,皇帝他不仅不叫新人进宫,而且这一整年,宫里遇喜的,也唯有令妃一个吧?”

    安寿也只能叹口气,“皇上这些年为令主子改了的祖宗规矩,还少么?又哪里只有这样一宗啊……主子见惯不怪才好,何苦又要这样动气?”

    皇太后用力摇头,“便如平民百姓家,哪个老爷少爷的宠幸家里个丫头奴婢的,怎么宠都不要紧,只要不乱了嫡庶尊卑就好。”

    “总归丫头奴婢是能为妾,不可扶为正室;总归丫头奴婢的孩子轮不到继承家业——若皇帝也能做到这一点,我便也都由得他。我只是怕,他到头来连百姓家都能维持的这点子尊严,也都给弃之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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