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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危机
城市的街灯一盏盏熄灭，旭日自疮河升起，勾勒出一艘小驳船的轮廓。那艘驳船只比竹筏大上一些，在冰凉的河水中荡漾。
新克洛布桑的双河飘散着许多这样的驳船，它只是其中之一。它们被留在河中，等待腐败，老船的尸骸就这么随着流水载浮载沉，意兴阑珊地拉扯被遗忘的系船桩。这样的船在新克洛布桑中心处处可见，街童们互下战帖，看同伴敢不敢游到这些船上，或沿着这些毫无意义的老旧船绳攀爬。但有些船就连他们也避之唯恐不及，窃窃私语说是怪物的家。那些溺毙的亡魂即便尸身早已腐烂，仍不肯接受自己已死的事实，徘徊船边，不肯离去。
这艘驳船上半掩着一块硬化的古老油布，散发着油渍、腐败与油脂的恶臭。河水从老旧的木板渗入船内。
以萨藏在油布的阴影下，仰望天上迅速飘移的云朵。他静静躺在那儿，一丝不挂，动也不动。
他已经躺了一段时间，雅格哈瑞克跟着他来到河岸边，两人在动荡不安的城市中躲躲藏藏走了超过一个小时，穿过獾沼熟悉的街道，再往北横越奇德，穿过铁道桥，经过民兵塔，最后终于到达疮河三角洲南缘。虽然此处离市中心不到两哩，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这儿地势低平，街道静谧，屋舍简朴，还有狭小的公园、单调乏味的教堂和会所、挂羊头卖狗肉的办公间，以及各种风格低调杂乱的建筑。
这儿随处可见宽阔的大街，虽然不像亚斯皮克那儿榕树成荫，或双桅荒原针叶大道上的古松壮观林立，但疮河三角洲外围也矗立着一棵棵橡树与黑木，遮掩残破的建筑。以萨与雅格哈瑞克——他支用绷带裹住双脚，鸟首藏在新偷来的斗蓬中——很庆幸在前往河岸的路上有浓密的绿荫替他们遮蔽行踪。
疮河两岸并没有大型的重工业聚集区。所有工厂、作坊、仓库和码头都散落在水流较为迟缓的焦油河以及两河汇聚后的大焦油河沿岸。疮河这特立独行的存在，只有到了最后一哩，在流经獾沼以及上千个工厂排放的废水后，才变得恶臭扑鼻又危险可疑。
在城市北部的奇德、上环以及疮河三角洲这儿，划船可能纯粹是一项休闲活动，这对南方的居民来说是完全无法想像的。这儿的河上交通清闲静谧，因此以萨才甘冒风险，听从织蛛的指示来到此地。
两人在两排背对背的房舍之间找到一条小巷，那是一条狭窄的坡道，往下通往滚滚流逝的河水。虽然与工业区的河岸相比，这儿的船少了许多，但要找到一艘废弃的船并不是什么难事。
雅格哈瑞克留在岸边，头脸藏在破破烂烂的兜帽下，看上去就像个动也不动的流浪汉。以萨走下河岸，他与河水之间隔着杂草与黏稠的泥泞。他一面走，一面褪去身上衣物，夹在手臂下。当他到达疮河时，沐浴在天光渐亮的黑暗中的他已一丝不挂。
他心意已决，毫不犹豫地走进河中。
河水冰冷。驳船停泊的地方并不远，他游着，乐在其中，享受这感受。黑河将他满身的下水道脏污和累积了好几天的污垢通通冲洗干净。他任由衣物飘散身后，让河水也洗涤它们。
他双臂一撑，把自己拉上船侧。晨风带走身上的水珠，皮肤有些儿刺痛。雅格哈瑞克的身影模糊，他只是动也不动坐在那儿，看着。以萨将衣物搁在身旁，拉过油布微微盖在身上，藏身在阴影中。
他看着曙光浮现东方，微风袭来，吹得他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簌簌打颤。
“我来了。”他喃喃道，“赤裸裸地如死人一般在曙光乍现的河上。像你要求的一样。”
他不知道织蛛梦呓般的宣言、它在温室那可怕的一晚所吟诵的，究竟是不是一份邀约。但他想，若是他回应了，说不定就能成真。若是他回应了，就能改变世界织网的花样，织成一幅能够取悦织蛛的图案，他这么希望。
他必须见一见这雄伟的蜘蛛。他需要它的帮助。
昨晚深夜之时，以萨和他的同伴察觉到那股紧绷的气氛又出现了，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烦躁的不安。恶梦回来了。织蛛失败了，一如它自己所预料。魔蛾仍然活着。
以萨突然想到，魔蛾现在也知道了他的气味，它们会认出他就是消灭虫卵的凶手。或许他该为此恐惧，吓得魂飞魄散。但是他没有。铁路旁的小屋一夜平安。
或许它们怕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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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危机
城市的街灯一盏盏熄灭，旭日自疮河升起，勾勒出一艘小驳船的轮廓。那艘驳船只比竹筏大上一些，在冰凉的河水中荡漾。
新克洛布桑的双河飘散着许多这样的驳船，它只是其中之一。它们被留在河中，等待腐败，老船的尸骸就这么随着流水载浮载沉，意兴阑珊地拉扯被遗忘的系船桩。这样的船在新克洛布桑中心处处可见，街童们互下战帖，看同伴敢不敢游到这些船上，或沿着这些毫无意义的老旧船绳攀爬。但有些船就连他们也避之唯恐不及，窃窃私语说是怪物的家。那些溺毙的亡魂即便尸身早已腐烂，仍不肯接受自己已死的事实，徘徊船边，不肯离去。
这艘驳船上半掩着一块硬化的古老油布，散发着油渍、腐败与油脂的恶臭。河水从老旧的木板渗入船内。
以萨藏在油布的阴影下，仰望天上迅速飘移的云朵。他静静躺在那儿，一丝不挂，动也不动。
他已经躺了一段时间，雅格哈瑞克跟着他来到河岸边，两人在动荡不安的城市中躲躲藏藏走了超过一个小时，穿过獾沼熟悉的街道，再往北横越奇德，穿过铁道桥，经过民兵塔，最后终于到达疮河三角洲南缘。虽然此处离市中心不到两哩，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这儿地势低平，街道静谧，屋舍简朴，还有狭小的公园、单调乏味的教堂和会所、挂羊头卖狗肉的办公间，以及各种风格低调杂乱的建筑。
这儿随处可见宽阔的大街，虽然不像亚斯皮克那儿榕树成荫，或双桅荒原针叶大道上的古松壮观林立，但疮河三角洲外围也矗立着一棵棵橡树与黑木，遮掩残破的建筑。以萨与雅格哈瑞克——他支用绷带裹住双脚，鸟首藏在新偷来的斗蓬中——很庆幸在前往河岸的路上有浓密的绿荫替他们遮蔽行踪。
疮河两岸并没有大型的重工业聚集区。所有工厂、作坊、仓库和码头都散落在水流较为迟缓的焦油河以及两河汇聚后的大焦油河沿岸。疮河这特立独行的存在，只有到了最后一哩，在流经獾沼以及上千个工厂排放的废水后，才变得恶臭扑鼻又危险可疑。
在城市北部的奇德、上环以及疮河三角洲这儿，划船可能纯粹是一项休闲活动，这对南方的居民来说是完全无法想像的。这儿的河上交通清闲静谧，因此以萨才甘冒风险，听从织蛛的指示来到此地。
两人在两排背对背的房舍之间找到一条小巷，那是一条狭窄的坡道，往下通往滚滚流逝的河水。虽然与工业区的河岸相比，这儿的船少了许多，但要找到一艘废弃的船并不是什么难事。
雅格哈瑞克留在岸边，头脸藏在破破烂烂的兜帽下，看上去就像个动也不动的流浪汉。以萨走下河岸，他与河水之间隔着杂草与黏稠的泥泞。他一面走，一面褪去身上衣物，夹在手臂下。当他到达疮河时，沐浴在天光渐亮的黑暗中的他已一丝不挂。
他心意已决，毫不犹豫地走进河中。
河水冰冷。驳船停泊的地方并不远，他游着，乐在其中，享受这感受。黑河将他满身的下水道脏污和累积了好几天的污垢通通冲洗干净。他任由衣物飘散身后，让河水也洗涤它们。
他双臂一撑，把自己拉上船侧。晨风带走身上的水珠，皮肤有些儿刺痛。雅格哈瑞克的身影模糊，他只是动也不动坐在那儿，看着。以萨将衣物搁在身旁，拉过油布微微盖在身上，藏身在阴影中。
他看着曙光浮现东方，微风袭来，吹得他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簌簌打颤。
“我来了。”他喃喃道，“赤裸裸地如死人一般在曙光乍现的河上。像你要求的一样。”
他不知道织蛛梦呓般的宣言、它在温室那可怕的一晚所吟诵的，究竟是不是一份邀约。但他想，若是他回应了，说不定就能成真。若是他回应了，就能改变世界织网的花样，织成一幅能够取悦织蛛的图案，他这么希望。
他必须见一见这雄伟的蜘蛛。他需要它的帮助。
昨晚深夜之时，以萨和他的同伴察觉到那股紧绷的气氛又出现了，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烦躁的不安。恶梦回来了。织蛛失败了，一如它自己所预料。魔蛾仍然活着。
以萨突然想到，魔蛾现在也知道了他的气味，它们会认出他就是消灭虫卵的凶手。或许他该为此恐惧，吓得魂飞魄散。但是他没有。铁路旁的小屋一夜平安。
或许它们怕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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