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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场雨落下的时节,原本就有些枯死的栾树被他连根伐掉。

    留出来的大片空地他命人筑了高阁。

    他半躺在软榻上,衣衫半敞,束发的白玉冠掉下来,手中懒懒执一杯酒,身旁歌姬妖娆攀上他的臂膀,他眼角眯起,分不清到底是怒是笑。

    那歌姬柔柔一笑,更近的向他靠过去,他一把将那歌姬揽在怀里,杯中的酒水倾数洒在那歌姬身上,酒盏跌落脚边,他墨色的发铺陈在榻上,和那歌姬缠在一起。

    玉白的手一寸寸拂过那歌姬脸庞,迎着那歌姬欣喜恋慕的眸光,他便吻了上去,只是那眸子深如幽潭,透不进一丝亮光。

    夜弦高楼,舞袖倾城,丝竹笙笙之下,却是是看不见的靡醉。

    两年时光一晃而过。

    夙潇知道,在这奢靡之下,他的生命在一日日枯死,最后的时刻就要来临。

    早在两年前,所有人的结局都已注定。魏无忌注定会死,而那场刺杀,也注定少垣熬不过那个深冬。

    少垣死去的那夜,皑皑白雪覆了整片天地。

    那夜的信陵府上,难得没有了丝竹笙歌,静的甚至能听到飞雪落下的声音。

    夜半的时候他和衣起身,看着外面不知何时积的一层雪意味莫名的笑了几声。

    他撑着桐木的纸伞,折进了已多时不曾去的一处凉亭。

    他披着狐裘,坐在青石桌前,面前置三杯酒。

    他看着茫茫天际,声音蔼蔼柔柔,也不知说给谁听:“少垣,你走了吧?”

    这话说出,倒是他先笑了一下:“我刚才浅浅做了个梦,是你最后来看我了罢。竟没想到,你是走的最早的那一个。”

    他拿起一杯酒,只是轻摇了摇,却不饮。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说:“虽说我小你几岁,可你从来都不让我半分。缘了缘了,你我这一生,到底还是你更得意些。”

    他撑伞出了长亭,酹酒于雪上:“我这最后再敬你一杯。”    飞雪茫茫,唯有他声音轻薄:“我走了这么久,已经很累了,也许不多时候,我也就来陪你了,王兄。”

    夙潇从没有见过魏无忌,但听到这儿的时候,不知怎的,竟突然悲从中来。

    少垣下葬那日,看得见的唯有满城的缟素和漫天散下的发纸。

    他那日从葬礼上回来,当夜便病了。缠绵病榻两月,偶有清醒的时间。

    可那夜他醒来,靠坐在软踏上,神思很是清醒,就连面上,都难得有了几分红润。

    可夙潇知道,这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魏无忌低低咳了几声,问一旁的毕远:“今日,是月十三吧。”

    毕远低低“嗯”一声。

    魏无忌笑了笑:“你跟着我这些年,我就要死了,你回毕家去吧。”

    毕远单膝下跪:“公子不要赶我走,我自入了信陵府,便一辈子都要跟着公子的。”

    魏无忌剧烈的咳起来,帕上却是他咳出的血迹。他半睁着眼睛,呆呆看着半扇屏风:“也罢,随你吧。”

    默了半晌,魏无忌却是突然说:“毕远,你去将我那柜中的锦盒抱过来。”

    那锦盒里面装的,自然就是那幅画。

    被锁两年,上面早已落了厚厚一层灰尘。他指尖轻轻扫过,眸中划过某种华光。

    他最后吩咐毕远:“这画,在我死后,和我葬在一起。”

    毕远急道:“公子!”

    魏无忌不甚在意的笑笑:“我的身体,我心下有数。只是不知道,我死了,他可会为我掉半滴眼泪。”

    最后一句,已是呓语。

    毕远敛了眸中悲色,轻声问:“公子可还有什么心愿?只要毕远能办到……”

    魏无忌看着那卷画,眸光缱绻温柔,而后缓缓阖上眼帘:“我很久没见他了,我近来记性越发差了。也许,很快就要忘了他的样子。”

    “我第一眼见他,他还那么小,如今,我就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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