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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央氏步入殿中,“羌逻刑律,谋逆者抉目、劓鼻、刖足、鞭抶,然后令牦牛践踏暴尸。璐夜伦珠,你运气好,今日乱城,只能从简。”

    璐夜氏扬起头,“要我死容易,泥婆罗虽小,却不会甘休!”

    松禄东诺按着肩上的伤口,听着外面的喊杀声,对左右道:“送她去日光台。”

    日光台是日光殿明死者没有罪孽,灵肉分离,可以转世,如果未被食净,要将剩余骨肉焚化超度。

    璐夜氏谋刺赞普,大逆不道,本来不配天葬,但松禄东诺体念苏绮瓒为自己替死,与璐夜氏母子情深,一并以天葬之礼处置,算是宽宏。

    高空出现几只秃鹫盘旋的身影,它们在下落之前边兜边降,谨慎察看。

    李烮盯着兰嘉的侧影,深深一叹,用羌逻语缓缓念道:

    “如相忆,长歌寄,黄昏影投河,月中人常倚。

    南露台,梦中来,孤灯寒衿纱,窗落格桑花。

    不得语,不得泣,两心无人知,黑发渐白时。”

    林雪崚听不懂这些句子,只觉韵律深沉,在高旷之地和着风声与平静的诵经声,令人眼眶泛潮。

    兰嘉法师肩头微微一颤,世上极少有人知道,许多高原上传唱的情歌,其实是他这个僧宗所作,红螺寺威严禁锢的世界与男欢女爱格格不入,可他天命该劫,竟与高原最美丽的女人相恋。

    他把夜深人静时写下的情诗投进播聿河,大部分被冲的无影无踪,少数被河边的牧民捡到,流唱开去,成了高原脍炙人口的歌谣。

    此刻念诵这首诗的人,象佛眼一样洞穿了他的秘密。

    兰嘉睁开双目,一只秃鹫已经抢先落在日光台上,张嘴伸颈,喉中“咕喔”作响,开始试探啄尸。

    台上搂着儿子的女人曾经带给他最痛苦也最欢娱的夜晚,伦珠的眼泪让他修行的定力象风沙一样涣散。

    这些年,他除了默默注视她们母子平安,别无所求,可风暴终究要来,一个保护儿子的母亲,没人能够阻止,连他也不能。

    伦珠崩溃的声音尤在耳畔,“仁钦,侍女白玛在琮瓒出征前与他偷欢,竟然怀了琮瓒的孩子,她再也不会和我一条心了!她知道真绘殿地垄暗道,她迟早会把我们的秘密说出来,也许她已经告诉了琮瓒,也许她会向江央氏和赞普报信,我毒死了白玛,可还能遮掩多久呢?”

    “你我遭受天遣,我不怕,可苏绮瓒是你的儿子,他们不会放过他!为了苏绮瓒,让谁死我都不在乎!你不愿意,肮脏的事情我来做,我已调了泥婆罗密军,在琮瓒的归途上截杀他,杀松禄东诺的刺客也已安排好,凛军来袭,正好可以掩盖一切,咱们把截杀和行刺推到凛军头上,你只要制住攻城的凛军,高原上其他的凛军只能被动退弃,外患可平!松禄东诺和琮瓒一死,苏绮瓒就可以继承赞普之位,凭你佐政的才干,还愁羌逻不强?”

    松禄东诺安排天葬的目的,兰嘉当然清楚,作为僧宗,他在羌逻威望极高,他们没有能直接毁了他的证据,最容易的莫过于逼他自己亲身承认,这一步走出,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兰嘉立在晨光里,听着李烮念诵自己以前写给伦珠的情诗,微微一笑。

    一切都已清明,世上本无秘密,只有内心的魔咒,他一生都在为别人消除业障,现在终于轮到了他自己。

    兰嘉坦然昂首,走向日光台。

    红僧的诵经声嘎然而止,眼睁睁的望着僧宗一步一步,登上天巅之城的至高处。

    试图啄尸的秃鹫跳到一旁,警惕的望着这个从容沉睿的身影,袈裟披着阳光,红得比血还要浓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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