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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目,老实巴交地看着他,临衍却觉得此人生生长出了一条狐狸尾巴,狐狸尾巴晃一晃,晃得他颇有些心焦。

    “也罢,我走就是。”他又走了两步,两步一回头,笑道:“要说起来这玲珑居同青灯教也还有几分关联。玲珑居一个叫芍药的姑娘,我却还是认得的。”此言一出,临衍嘴角抽了抽。鱼咬钩了,还差个东风。

    “我又听一个朋友说起,当年玲珑居忽然被官府封了,芍药姑娘陡然被打入大牢,却也是有些内情。”许砚之悠悠然道:“然,不足为外人道,不足道,哎。”临衍忍无可忍,大步上前拽着他的胳膊,心道,这般锱铢必较的一个性子,修个屁的道?许砚之洋洋得意,心满意足,大步朝前。

    阳光已不似下午那般刺眼,却也还没到黄昏。季瑶等在府衙门口,见了许砚之,微微一愣。季瑶似乎是换了个样子,眉眼还是那副眉眼,皮肤也还是白瓷一般地润泽,只是左脸胎记浅了许多,且不知为何,那疏淡的眉与嘴唇也变了些许。然究竟变了哪里,即便临衍也看不太出来。许砚之偷偷看了她好几眼,实在想不出此人面善在何处,心下越发挠得好奇,挠得心痒难耐。

    当朝君主好黄老不兴典狱峻法,加之桐州风调民顺,近来虽有青灯教之乱,被打入死牢的倒没几个。洛云川好端端被关在最里间,要么是骨头太硬开罪了什么人,要么是名声太臭令人不忍见其喜乐,无论是哪一种,四人越往里走,便越发觉得冷。

    甬道狭长,烛火昏暗,两侧以厚石端墙隔开的牢房中却是坐满了人。犯人大多蜷缩在枯草堆上,犹如行尸走肉般怔楞出神,偶尔有一两个听了狱卒粗重的脚步和挂在腰间玲珑敲击的铁钥匙声,仿佛被下了降头一般,噌的一声跳起来,朝几人大喊了几声冤枉。

    谁知这声冤枉一起,此起彼伏般,周遭便都是“冤枉”。连带着几声“天降神罚”,“长生果不老”的,都被狱卒大呵之声盖过了。几人对视皆沉默,狱卒看了众人一眼,心中怨气越发地大。水滴凝在烛台边沿又滴落下来,青石板上聚了一汪湿气。季瑶往旁边一瞥,却是见了那日在桐乡县旁边见了的绿衣妇人。只见她蜷在湿漉漉的草堆上,绿衣服黏在身上,血黏在衣服上。

    临衍暗朝她摇了摇头。许砚之停了半晌,忙跟上三人脚步。

    洛云川被安排在了最里间。他侧身躺在被雨水浸湿的枯草上,身形枯瘦,衣衫单薄,伶仃而孤苦。他神情麻木,长发零散微垂,一束光自他背后的铁窗上撒了下来,撒在他的背上,却蒸不热此间刺骨的冰寒。几人看到他的时候,他正拈了一簇干草,就着一缕光,凑在脸颊下方几寸处眯着眼睛细细观赏。

    干草有何可看的?许砚之给狱卒使了个眼色,后者哐哐几声摇了摇斑驳的铁栅栏。洛云川被吓了一跳,惊惶地抬起脸。本该是个眉清目秀的人,谁知这一抬头,却是一脸的血与脓。暗红色脓疮布满了他的脸同脖子,血泡挤在领口边上,当下天气还冷,病痛在骨,脓还没有生蛆。季瑶观之,吓得往后一退,拽了临衍的袖口方才堪堪站稳,许砚之观之,也是心下一惊。淋病,临衍想,不知还能不能活过这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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