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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陆轻舟道:“知道。”他一顿,话锋一转,却又道:“但这事不该我说,你回去问沐夫人,想必事已至此,她不会瞒你。”临衍闻之,神色落寞,令陆轻舟见之心疼。他站起身,走回书房,天色蒙亮,溪水潺湲,远处的山峦如嶂,层层叠叠,尽是未知与惶惑。临衍又想起了后山上的那片湖,碧湖如镜,沉静而开阔,令他念之宽慰。陆轻舟自房中给他带了一封信与一个白玉葫芦,此葫芦甚是精致,白玉温润,触手却有些凉。

    他道:“此信交与怀君。此白玉葫芦……也是他的东西。他将之赠与了你师父,你师父又转赠给我,现在遇到了你,你也一道拿去吧。”临衍心下千头万绪,双手接过那葫芦,却又觉得此葫芦力俞千金,沉沉地尽是一片拳拳之心。他退了半步,郑重其事地朝陆轻舟一俯身,道:“前辈助我解了心头之困,又以先师之物赠我,晚辈愚钝,无以为报,此大恩大德,必铭记在心。”言罢,又鞠一躬。

    陆轻舟坦然受了,回了一礼,又道:“不必客气。东君同我比邻而居,他想方设法让你来我处,想必也是料想你我渊源,你回去还需谢他。”临衍一惊,又一想,凤承澜将其千方百计带来小寒山上,细想来也确实并非巧合。一念至此,更怀感念。曦光已然破开了云霾,翠绿色山头上一层铺金盖银,璀璨高华,竟可同岐山日升盛景相媲美。

    此番下山不过月余,细想起来,门中旧事竟仿佛是上一辈子的事情。

    临衍行了两步,忽又一回头,道:“还有一事,我险些忘了同前辈说。”他将桐州幻境之事简要说了,又补充道:“那物同此物像极,他们叫它‘四方石’,慕容掌门称其为日晷。无论如何,我在四方石中窥见了自己的记忆,在日晷之中却是见的慕容掌门的记忆,不知就这东西,前辈可有甚头绪?”

    陆轻舟闻言,也自诧异,道:“此物我每每进去,来来回回看到的都是这件事,断没有见到过我自己的记忆。我虽同师弟不合,想来他也同我一样,所以才将此物留给了我。至于你方才所说此物的来历……”他略一沉吟,引着临衍往书房里走,边走边道:“我闲来无事确实查过,此物在《四海志》中没有记载,倒是在一些野史逸闻中留了些许痕迹。”他翻开一本薄薄的册子,此册子上龙飞凤舞,字迹张狂潦草,旁人分辨不清。

    “这是你师父的字。”陆轻舟一咳,临衍暗瞥了一眼,原来师父的一笔公文写得板正端方,与其好友的信件却也是这般龙飞凤舞,不拘一格。陆轻舟从一堆故纸中翻出了一张,扫了两眼,又将其递给临衍,道:“此为你师父同我闲来的猜测,是真是假还不好说。我猜此物或许来自古商朝,或者更古老些,甚至来自上古神界也说不定。若不是东君恰好住我隔壁,我也定要以为神界之说为江湖讹传。总之,此日晷内自成一个空间,此空间内时间流逝较外界更慢,凡人呆的久了魂力有损,此事,却让我们追到了一个人。”

    他顺着那笔走龙蛇的一行草书往下指,临衍的目光顺着陆轻舟的指尖往下。当真潦草,或许是酒醉之时信手而书也说不定,陆轻舟的手最终停在了最后的一行,敲了敲道:“温冶。昔年神界帝师。据闻此人有一绝技,得以畅行六界,或者聚水成冰,凝出一方时空。然这些传言真真假假,可信不可信,我也就辩不明了。”

    临衍闻此名,心下腾起一股难言的怪异。他皱了皱眉,道:“此事想必东君前辈该晓得?”陆轻舟又一咳,心道,想必是晓得的。他确实曾拿了此名字去问东君,东君当即就翻了脸,且勒令其不得进入桃花溪方圆五里,其言辞之果决,之愤愤,毫不顾忌街坊情面,令陆轻舟也颇为火大。

    他事后一想,此事还需徐图,是以若非临衍提醒,他都险些忘了。

    陆轻舟同临衍又草草聊了几句,直到日头东升,华光普照此一方清幽道观的时候,临衍方才依依作别。他临行前又朝陆轻舟行了个礼,顺着石台阶往下走不了几步,想了想,又回过头,道:“关于慕容掌门的旧事,晚辈不才,还有另一方看法。”他见陆轻舟并不曾打断,便也接着道:“前辈说慕容掌门见妇孺被戕害而不救,是为不义。晚辈曾在桐州四方石中看到了许多他人的记忆,我猜,若此物当真同那四方石系出同源,那么呈现在这里的记忆,想必是慕容掌门生前最为痛心疾首的一段。此事循环往复,来来回回,想必于慕容掌门来说,也是悔之愧之。晚辈妄自揣测,还望陆前辈莫要见怪。”

    陆轻舟将他打量了一番。眉眼清俊,气质温润,板正是板正了些,少年人的赤忱倒也还没丢,当真好苗子。他当风而立,笑道:“你道我是因为看到了师父的不义之举,所以才觉得痛心疾首?”

    临衍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陆轻舟长叹一声,看着冉冉东升的旭日与日头里一派轻软的青山秀水,道:“杀一人,救十人是罪么?杀一人,救百人,是罪么?”他看临衍,轻声道:“罪不在大小,在其心。当一个人目睹着妇孺流血而没有恻隐之心,黎民饥寒而无念无痛的时候,这就是罪。圣贤所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要正其心,正其心要诚其意,何谓诚其意?愚以为,所谓格物,除了明白这世界上的诸多道理外,”陆轻舟指了指临衍的心口,道:“这颗心,断不能冷。一冷,则与禽兽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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