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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精神异常,药物会管用吗?我从抽屉里取出银色的海乐神药板,放了一片在桌上,然后用烟灰缸碾碎。正当我准备把最小的碎片喂给文鸟时,它却擅自叼走了最大的一块。我握住它的嘴,试图让它吐出来,可它已经咽入喉中。

    明显投药过量了,接下来这家伙会怎么样?会死吗?毕竟鸟的身体构造和人类大不相同,不能随便给它喂药,我也明白这一点。

    就在我看护它时,文鸟突然飞了起来,然后径直装上墙壁,坠在毛毯上。摔落后它仍无法维持平衡,躁动地扑扇翅膀,不断歪七扭八地试图飞翔,如同喝醉了一般。

    “这鸟怎么了?”不知何时,鸳野站在房间门口看向这里。

    “我看它好像有些狂躁,就给它喂了海乐神,结果好像产生了奇怪的药效。原来海乐神还能影响鸟的精神,哈哈。”我笑道。

    鸳野皱起眉头,露出反感的表情。

    春天结束,来了一场错季的台风。台风过后,天气忽然变得酷热难耐。

    无论经历多少次,我依然讨厌夏天。热得像蒸笼一般,白天我连起床的力气都使不出。而到晚上温度依然没有下降。即便一直开着窗户,身上还是会冒汗。我的干劲被这暑气消磨得一干二净。再没有比夏天更可恶的季节了——我一边发着牢骚,一边忙着手头的事。

    要问我在干什么,答案是把衣服和一些小件物品塞进从超市买的纸箱中。明天,我将搬离花园公馆。

    今年春天,我在网络上的熟人山田从某所大学毕业,并顺利找到了工作。有工作虽好,可由于近来IT人员短缺,文科出身的他被迫当起了系统工程师。好痛苦、好痛苦——他天天在网站上抒发这样的黑色情绪。

    我知道他的情况,所以几天前和他见面时给了他一本《蟹工船》150作为礼物。这是一部什么样的小说呢?故事内容是一群男子乘船在天寒地冻的鄂霍次克海151捕蟹,但严酷的劳动使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最后实在忍无可忍,便举行了罢工。总之,那地狱般凄惨的劳动场景美妙极了。我将这本书递给了苦于工作的他。

    山田带着复杂的表情收下了书,满怀恨意地瞪了我一眼,瞪了我这个无业游民。

    没错,我依然完全不工作,因而也没有半点收入。回想起来,当初我身穿西服在商务街区徘徊,正好是去年这个季节的事!在那之后已经过了一年,真是难以置信。期间我什么也没有做。

    尽管花园公馆的固定费用分摊制令住客得以低成本生活,但无所作为地荒废了如此长的时间,存款已实在支撑不住,我陷入了一筹莫展的境地。当然喽,我仍然不想工作。与其干那些无聊的事,还不如一死了之。

    于是,恰逢我穷得叮当响之时,母亲得到了一套房子。没有笔误,是真的得到了房子。富有的祖母为她提供了一套独栋房屋。

    那栋房子十分奇怪,样式类似于所谓的“两代居住宅”152,但居住空间划分得更为严格,单元之间没有相通的部分。每个单元有各自的门户,而且都配备了卫生间和澡堂,正如公寓里的单间。一楼有两间这样的单元。这种设计似乎是为了将来给别人出租,借此赚取生活费。

    目前三弟已决定入住其中,母亲问我要不要搬进空余的另一间单元。她似乎将住在二楼。

    要说生活在母亲身边,我并非没有抵触,可事到如今我已没有挑三拣四的脸面和尊严,到头来还是接受了她的提议。

    最终,我决定明天搬离现在的住所。方才更新完网站,我开始打包行李。

    最近这段时间,我总是疲乏得像个死人。由于一直无所事事,光是来回忙活,比如把散乱的书本叠起来扎捆、把没用的东西装进垃圾袋扔掉等等,我就觉得自己像是在建立丰功伟业,成为了有价值的人,快乐无比,连空气都在闪耀。

    然而,仔细想来,我做的只不过是收拾整理,在经济、社会、任何方面上都没有建树可言。何况,如果我真的有价值,就不可能落得现在这一贫如洗、全军撤退的处境。在夏日的深夜里忙着无关紧要的小事——这已经够凄惨可悲了。

    意识到这一点,我彻底陷入郁闷当中,同时极其缓慢、毫无章法地打包行李。

    收拾完书和衣服,我将电脑周围网线之类的东西取下,一并装入纸箱中。接着拉开壁橱,里面还放着真赤留下的袋子和内衣等等,我便收入了塑料袋。在壁橱的深处,我发现了一个纸箱。那是我当初刚搬来时放在那里的,之后一直没有碰过。

    打开箱盖,里面装着我曾用过的便携式CD机等物品。那时比我来花园公馆前同逆野合租的时期还要早,我还睡在事务所硬邦邦的地板上。

    拿在手中把玩时,五味陈杂的感情在脑海复苏。

    当时的我怀着人生将要回归正轨的喜悦,将它们收入箱中。与我长年不和的父亲已经离开,营业开始时会泛起新屋香气的酒馆和自己度过青春时期的房屋都被变卖,弟弟们和母亲也要各奔东西。今后我将孓然一身步入社会,迄今以来生命中的一切都将改头换面。然而相比于失去的感伤,我对人生前景的期待远远宏大得多。

    不知不觉中,两年零七个月过去了,来到这花园公馆也有了一年又十个月。当初二十一岁的我现已二十四。

    这些年里,我究竟做了些什么呢?

    逐一想来,我不禁毛骨悚然。

    我的少年时期被那个狭小的家所掌控,从家庭带来的小小烦恼中解脱,同处境相仿的友人在这广阔的世界开拓全新人生——这时我当初的展望。

    然而,本质上我丝毫没有解脱。我不去追求、不去享受能从社会中得来的新事物,无法从自己孩提时期缺失——抑或是一心以为自己缺失——的部分中走出,一步也没能前进。而真赤又出现在了一个绝佳的时机,我便期待借由拯救真赤,使自己残缺的灵魂得到救赎。

    我犯了根本的错误。实际上,她所处的环境基本不存在严重到需要我伸出援手的结构性问题,她精神上存在的一些病症也随着时间经过,自然而然地解决了。如今再去回想,到头来,她感受到的大概是任何人都会经历的青春期的烦恼,尽管多少有些极端。

    我完全沦为了跳梁小丑。不过,即便万事按照当初的设想得以解决,我身边的状况或许也不会改善。救济他人以弥补自身的欠缺——如今我明白,这种想法错得离谱。

    打从一开始,从本质上拯救别人就是不可能的。就算能为他人的新生助以一臂之力,想要借此来解决自身的致命问题,不过是痴心妄想。这些最终只能通过自身成长,慢慢融入生命之中。

    眼看着真赤历经成长,脱胎换骨,向着下一阶段进发,我体会到了这一点,然而为时已晚。如今我才发现,自己已彻底迷失当初的目的,只剩下满腔痴情,宛若灭绝文明的遗骸般的痴情。

    不过,或许最初她就只想要一段痴情关系。嗯,恐怕多半如此。无非是我闹了误会,打着精神救济的大旗,一个人手忙脚乱,到头来对自己、对她、对现实绝望了而已。并且净做不必要的事,精力全费在了一味地糟践对方、糟践自己上。

    我在天亮前收拾完了。

    第二天,几位事先联系好的朋友赶来,帮我搬运桌子之类的大件行李,以及驾驶卡车。到达新居时已是晚上七点,我们一起吃完饭便解散了。我回忆起曾经和逆野一起坐上卡车的那个早上。

    同那时相比,现在的一切都正相反。

    就这样,我在花园公馆的生活静静落下了帷幕。

    二

    鲜明的意识令我痛恨、令我厌恶、令我难以忍耐。无论是在家静养还是在外徘徊,处处都飘散着尸臭般的味道,仿佛全世界都化为了坟地。

    到了日落时分,我一心只想给今天画上句号。服用安眠药,灌下酒精饮料,九、十点左右我就会睡着。要是夜晚可以永远持续下去,我兴许还能获得一时平静,然而白天必将到来,我也必将苏醒。一旦意识变得鲜明,我就要面对一个乏味而悲惨的世界,无处可逃,令我烦躁。

    我对其他的一切都失去了欲望,唯独不停地撰写网络日记。不过,我写的东西已经称不上是日记了。

    我的日常生活中没有值得动笔的素材,硬要说的话,全部活动只剩下写作本身。事已至此,我能写的只有书写文章的自己,而在反复写作的过程中,我发明了全新的文章创作法——写作,同时书写写作本身。

    凭借这一招,我成为了永远可以写出没有内容的文章、纯粹过头的网络日记写手。

    这里到市中心有一定距离,也没有人一起同居,所以不会有任何人造访。回想起来,最初建立网站的时候,我也位于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凄凉房间中。在那之后过了两年,哈哈,结果还是回到了同样的地方。要说唯一的不同:过去的房门是通向世界的出口,而如今却只有进屋的入口,不存在出去的大门。

    真赤很少来这边。

    她在原宿的公寓接收T川的辅导,为大学入学资格考试做准备。我劝她一个人住不要让男人进门,她不高兴。偶尔我去她家玩时,她不高兴:“那我岂不是也得去你家里。”我错过了末班车,走路回家时为了消磨时间,给她打电话,她不高兴。我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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