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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了。」

    看来真边最近三个月的记忆全都没了。造访阶梯岛的人都会丧失来此之前的记忆。

    「莫名其妙。」真边表示。

    「我也有同感。」我回应。

    我在心底偷偷叹了一口气。与她重逢让我升起焦虑、烦躁、愤怒等负面情绪,但我握紧拳头,忍着不表露出来。

    在早晨的海边与她重逢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切都可以归结为偶然,但令我无法接受的是更根本的事情。

    ——为什么真边由宇会在这座岛上?

    我不明白为什么,也不想去明白。这既没道理,也不应该发生。

    老实说,唯有她的脸,我绝对不想再看见。

    *

    第一次见到真边由宇是在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

    不,严格说来,第一次相遇应该是在更早之前。我和她上的是同一所小学,如果把简短的对话也算进去,想必在更早之前我们就已经交谈过了。话虽如此,我真正明确地意识到真边由宇这个人的存在,是在小学四年级某个冬日的回家路上。

    当时的真边由宇,简言之就是个遭到欺凌的孩子。小学生一到四年级便多少懂得一些社会性的常识,班级内部开始出现派系,在交谈中察言观色的技巧也变得很重要。

    而真边由宇是个对这些事很生疏的孩子。

    虽然不知道起因是什么,但她被班级中处于领导地位的女学生——名字已经想不起来了——给盯上。小孩子的恶意都很直接,因此也曾发生一些就连我这个旁观者都觉得看不下去的事情。

    无论受到多么不讲理的单方面欺侮,真边由宇都未将任何情绪显现在外,也不曾哭泣。即使她的体育服被扔进水洼、室内拖鞋被人用麦克笔涂鸦,她都只是一脸不可思议地偏头纳闷。

    当时的我以为那是她竭尽所能装出来的逞强。

    如今我终于明白其实不是那样。

    真边由宇真的纯粹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体育服非得被扔进水洼不可呢?她无法顺利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感受不到恶意的她,既无法感到悲伤也无法动怒,所以她才会偏头表示不解。

    我并非正义使者,所以没有想过要为她做点什么,就连对他人见死不救的态度也没让我心生罪恶感。我似乎还曾经设想过几次,倘若她向我求助,我真的能为她做点什么吗?细节我已经记不得了。

    不管怎么样,小学生虽然具有如此阴暗的一面,但还是拥有纯真的地方,以牛奶为例——

    牛奶是一只白色幼犬。

    它应该是一只弃犬,脖子上虽然没有项圈,但毛色很干净。牛奶三不五时会出现在校园中,每次都让班上同学欢欣无比,我也曾经喂牛奶吃过几次营养午餐剩下来的面包。在牛奶面前,教室内的阶级制度都变得丝毫不重要,每个人都成了大人理想中的纯真孩童,这种两面性想来还真是滑稽。

    在我们的小小世界里,牛奶是和平的象征。难以用言语表示的某种秩序,具体呈现在这只白色幼犬上;另一方面,真边由宇则具体呈现了何谓没道理。

    就在某个冬天的回家路上。

    人见人爱的牛奶流着血倒在地上。

    一眼就能看出它遭到车祸,后脚的部分似乎被压碎了,肚子上柔软的毛还微微上下起伏,那缓慢的动作很不可思议地留在我的记忆中。

    当时刚好是放学时间,大批孩子站得远远地围观牛奶。「好可怜。」有人毫无责任感地如此呢喃道,我也有同样想法。

    在场的每个人都只是旁观者。

    没人打算成为牛奶车祸的当事者。

    只有一人例外,那就是真边由宇。

    她跑到牛奶身边,毫不犹豫地抱起它,血迹在白色制服上晕染开来,一片鲜红。我记得有人嘟哝了一句「好脏」,但这点我实在无法认同。在我看来,她十分耀眼。

    真边由宇迈步跑了起来。

    我不假思索地追在她身后。如今我已想不起当时自己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情,总之我就这样在她后面追着。

    真边由宇笔直地跑着。

    她的表情并不悲怆,只是一脸认真,专心地看着前方。似乎压根儿就没想过她怀中的牛奶已经奄奄一息了。

    「没问题的。」她喃喃说道。

    「绝对没问题。」

    回想起来,在我的记忆中,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

    不过到达动物医院时,牛奶已经没有呼吸了。

    医生摇了摇头,那一刻我见识到了真边由宇哭泣的脸庞。

    她皱起脸来放声大哭,犹如野兽的嚎哮。她穿着血迹斑斑的制服,眼泪滚滚滴落,用尽全身力气痛哭。

    我应该没有哭,不过也可能哭了,记不清楚。

    她的身影太过鲜明,以至于我想不起自己当时的模样。

    真边由宇和我变得熟稔起来,就是从那天开始的。

    那天以后,到她在国中二年级的暑假搬家为止,我们几乎每天都一起行动。

    愈是了解她,就愈发现她很特殊。她眼中的世界似乎充满希望,努力一定会有回报、理想一定会实现,她对此深信不疑。

    为什么呢?

    牛奶明明就死了。

    为何她还能够坚信这世界是合理的呢?

    虽然我好几次浮现这个疑问,但终究没有询问她。

    2

    这个狭窄的岛屿只有极小一部分是平地,我们穿过位于该平地的小镇,往山上走去,一步一步爬上这条漫长的阶梯。每踏出一步,我们的高度就往上升——当我从林木间隙看到变得愈来愈小的街道时,便会有这样的感觉。

    一面爬着阶梯,我一面说服真边今天是十一月十九日。看来即便是她,要接受自己整整丧失了将近三个月的记忆,多少还是需要点时间。

    「丧失记忆会让人连是否忘却了都不知道吗?」

    「我想应该视情况有所不同吧。」

    我才不懂丧失记忆的详细症状。

    发现她的眉头皱了起来,我问道:

    「你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要说心情不好,算是吧。」

    她的回答难得一见地模棱两可。

    「没有记忆果然会觉得不安?」

    「应该说这种模模糊糊的感觉令人很在意吧,要是有什么重要约定,就麻烦了。」

    「就算你记得约定也没办法遵守啦,因为我们无法离开这座岛。」

    「无法离开?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你看!」

    我在阶梯中途停下脚步,回过了头。早上七点半,夜晚的影子终于完全消失,小镇与海面照耀在朴实的光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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