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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木瞧着越发肃穆的王府,觉着最近差事尤其难做,一个好好的年节过的一言难尽,从孟姑娘那日醉酒逃逸再也不肯来,王爷初时,听闻她病了又让他去请军中副都司卫大人给她瞧病,结果好好的从四品医官连房门都没进去,卫大人生性豪放不拘小节,空跑一趟也没太放在心上,只是王爷脸色却不大好看。

    王爷亲去长晖园还没走到陶然居,就被她远远看见溜了。他这么个贴身小厮亲自去传话,那孟姑娘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说等下还有要事此番不得成行,颇为遗憾云云,给了他一封信。从王爷看了信一言不发进了书房,忙起了这几日的奏报。

    他在王爷走后偷摸瞧了一眼,除了他看不懂的曲谱详解,什么指什么调以外就淡淡的写了一句,“王爷爱琴乐,虽有心探讨,却总不能成行,足见我福薄无缘。天涯路人亦自在,敬愿王爷福寿安康诸事顺意”。字还不如他的好看。

    年前王爷越发事忙,笑容也少了,且自从一贯温和的王爷罚了一个失手砸了砚台的侍女跪了一夜砖地,整个雍和园都知道王爷心境不好,越发小心谨慎,过年的乐子都冲淡了几分,不禁忧愁的思忖孟姑娘到底怎么想的。

    却不知,此时孟姑娘也是十分忧愁。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确然都是血泪的经验,看着长晖园上下一派合乐,年夜饭时还见到平日无缘见到的老太太,和李大人的女儿李琉瑛一家四口......热闹团圆。她不是一个喜欢自寻烦恼的人,开始还尽量融入快乐的氛围,一直配合的不错,中间还讲了个秀才赶考的笑话逗老太太高兴,大家笑成一团。

    直到散席入夜,独自回陶然居。热闹之后的眺望着茫茫夜色,蓦然想起不知哪里看来的一句话,一种繁华,空洞苍白,虚弱悲凉。

    这种空洞感让她深觉得该为以后打算了,不能总抱着睡一觉就回去的希望浑浑噩噩的混日子,刚来的时候她觉得这里生活太平,和大家说的都是送了信给远在外地的外祖家,她在这里等家里人来接,想得几个月安生日子。

    可是现在,在滦州城过的并不愉悦。完全可以换个地方生活,她有点钱,还有个手镯。不过她很怀疑这个镯子到底能卖多少钱。毕竟她刚来城时卖了一对漂亮的水钻耳钉只得了三两。钱,雇个车买个丫头也不知还能剩下多少,不过,她还有吉他不会饿死,天地之大想来总能找到一个可以安家的地方。

    她瞧着身边一直跟着她时不时逗他说话的冬儿,这是她唯一舍不得的人了。乖巧有趣,又体贴,只是冬儿说过她家人就在王府,不可能让她和自己一样离家飘零。

    想到要和这个与自己朝夕相伴了一个月的好姑娘分开,忍不住拉着冬儿的手和她说话。冬儿以为呈晚怕黑,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紧紧握着她,传递一丝珍贵的温暖。她二人在冬夜说笑前行,同回陶然居休息。

    第二日开始她又恢复了之前的生活,除了写谱子,无事弹弹琴给下人们听,就是出门在各个驿站马场研究车马,冬儿陪她转的多了也曾问过她,呈晚不想离别愁绪来的太早,说自己上次去马场爱上了骑马,将她糊弄过去。看了不少地方,思虑再三觉得车还需要雇人驾,她孤身一人马也不错,总算在小年前用八千文的价格敲定了一匹长得甚萌的枣色马。

    转眼间到了上元夜,呈晚这一个多月收到杨公子的书信已有十多封,只回过寥寥几个字,却从未浇灭他的热情,年后的信几乎都是言他在老家翘首企足归来与她小市一游,她看的多了自然是不会忘记,早早装扮好等他来接。

    二人真正站在小市她才明白东小市,西小市是两条街的名字。两街中间是只能行些窄蓬船的小河。两路平行而建,尽头便是滦州最大的酒楼丰乐楼,平日里摇船的小河今日放的都是星星点点的荷花灯,两边石街挂满了各式的花灯一路照到尽头,亮如白昼,繁花似锦。

    从老家赶回的杨易琨瞧着孟姑娘看的满面春风的模样,心里觉得一月的等待一日的赶路都十分值得,感觉到她被人流挤的不时靠向他身边,心情更是舒畅,不时护着她给她指点些河上的水龙游道水花灯,藏在巷子里的祈福树,和一些好吃的铺子。

    呈晚过的几个月清心寡欲的老年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今日简直快活疯了,满眼花团锦簇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目不暇接,一时伏在岸边看水里漂着的千奇百怪的水灯,一时拽着杨公子去排队抢了一捧炸豆腐,在打铁花的艺人那里和一群孩子姑娘兴奋叫喊,又拐到小巷子里随着人群在挂满金纸银灯古树下许愿。

    “孟妹妹,歇歇罢。”他看着她微红的脸颊,有些喘息的红唇,抚开她一缕微汗的碎发,竟也没有被拒绝,一颗心像是滚了糖。说不出的甜蜜,不由照顾她:“这人少些,在这坐坐,这是你要的竹酿,你饮些解渴,豆腐和糖果不顶事我再去给你寻些吃食。等下带你去看丰乐楼上的烟火。好不好?”

    这句好不好说的她有些心颤,心想自己玩的太浪,忘了与他道别的事情,坐着看他的背影想着要怎么开这个口,把竹筒上的小木塞打开送到嘴边,还没倒出个东西,就被一只手拿走了。

    一个温暖和缓的声音柔声道:“竹酿含酒,你不宜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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