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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回路完全听不进任何与实益相关的知识,父子俩都很焦虑。早云夜以继日不断给吴一郎灌输帝王学,试图培养他成为了不起的继承人,终于逼得他离家出走。

    “希望他不是性格太扭曲的狸猫。”我说。

    “……我觉得吧,那孩子绝不是什么坏狸。”玉澜说着,忽然从棋盘上抬起头,“咦?你听没听到轰隆隆的声音?”

    我从枯叶床里爬出来,竖起耳朵细听,从满是红叶的森林华盖的彼方,传来雷神踏响天际的声音。一瞬间,我脑海中浮现出去出町商店街买东西的母亲的身影。雷神大人在空中一声吼,母亲保准吓掉画皮原形毕露。

    我慌忙飞奔到参道上,正好看到宝冢风俊美青年打扮的母亲挥舞着购物袋往回赶。突然间,一声雷鸣巨响,母亲吓得扔掉购物袋,变成毛茸茸的小毛球跳进我怀里。

    “啊啊,好可怕!”母亲呻吟道,“勉强赶回来了!”

    之后,我们就躲进森林深处的蚊帐里,侧耳听着纷至沓来的雷鸣声。母亲浑身颤抖着对玉澜说:“对不起,让你见笑了。雷神大人一吼,我总是会原形毕露。”

    “我怕的是卖豆腐的喇叭声[译者注:豆腐行商始于江户时代中期,豆腐商人挑着扁担一路叫卖“豆腐、豆腐”。从明治末期到大正初期,豆腐行商开始蹬着自行车、一路吹响喇叭贩卖豆腐。]。”玉澜小声说,“一听到那声音就坐立不安。”

    “你们真没用!像我,就一个弱点都没有。”

    “真的?被关进笼子里你就怕了吧?”

    “笼子当然可怕了。”我笑道。

    画皮够厚,是我自小就非常骄傲的地方。即使面对吃狸猫火锅的星期五俱乐部,或是不可一世的大天狗们,我也能镇定自若——这皮厚的程度绝对值得吹嘘。

    南禅寺玉澜用鼻尖顶开蚊帐,嗅了嗅笼罩在森林里的雨水味道。

    “大家一起窝在蚊帐里,热烘烘的好舒服!”

    “夏天会热得像桑拿地狱哦,玉澜要有心理准备。”

    每当雷鸣声响起,飞奔回母亲身边是下鸭家的铁则。

    不久,下鸭家的兄弟们陆续赶回纠之森。大哥回来看到蚊帐中玉澜的身影说道:“哎呀,玉澜也在!”开心地笑了;紧跟着赶回来的,是刚才一直蹲在伪电气白兰工厂实验室里的矢四郎;最后赶回来的是二哥。

    二哥原本一身衬衫从森林狂奔而来,被雨水淋得全身湿透,途中嘭地突然掉了画皮变成狸猫,继续在树林间跑了一会儿,又嘭地掉了画皮变成青蛙的样子。他好不容易蹦跶到蚊帐前,我们就像迎接终于跑完马拉松全程的选手一样发出欢呼,玉澜拉起蚊帐边缘将二哥迎进来。

    “哎呀,宾客盈门。玉澜也在啊。”二哥说,“惭愧惭愧,看到母亲后松了口气,又无法变身了,我还是不行啊。”

    “你已经很了不起了。”大哥难得夸奖他,“练习恢复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连矢二郎都赶回来看我,妈妈好开心。”

    “妈妈,你看你看!”矢四郎将头探出蚊帐高兴地叫道,“雷神已经走了,这下可以安心了。”

    仔细听,雷鸣声的确已经远去,阳光穿过树叶微微照射进来。

    这时候,从参道传来——笃、笃、笃——敲打木鱼的声音。

    我们都变成人类模样来到参道上。

    自纠之森南边,一群身着黑衣、敲着木鱼的和尚走了过来。他们肉乎乎的脸上没有半点威严,一看就知道是夷川亲卫队变的。走在队伍最前排的是夷川吴一郎,金阁银阁噘着嘴、一脸不快地跟在他后面。两人穿着寒碜的作务衣,脖子上挂着块木板,上面写着“惶恐敬上”。

    夷川大队走到我们跟前,夷川吴一郎向我们深深鞠了一躬。

    “好久不见,矢一郎先生。”

    “好久不久,吴一郎。”大哥道,“你离开京都多少年了?”

    “超过十年了吧。”

    “之前都在哪里,干了些什么?”

    “我一直在旅行。风餐露宿,以树根为枕。”

    吴一郎眯起清澈的双眼,抬头望着森林叶落萧索的树梢。

    “那是一场逃离自我,又再次找寻自我的旅行。旅途中,我忘了自己是只狸猫,忘记了故土,忘记了眷恋的母亲的面容,甚至连曾经那么痛恨的父亲,我都忘了。那么,我心中还剩下什么呢?就只有沿途吹过的风,阳光普照的森林,还有连绵不断的雨。没有舍弃自我的觉悟,就找寻不到真正的自我。”

    吴一郎娓娓道出一番似是大彻大悟之后的话语,完全超出狸猫的境界。他说完立即在参道上跪伏下来,金阁银阁和夷川亲卫队也跟着在沙地上跪倒一片。我们只能一脸惊讶地呆望着他们。

    吴一郎一直低着头,继续说道:“亡父和弟弟们的诸多恶行不可言状、臭不可闻,下鸭家诸位的愤怒实在情理之中。即使道歉一百万遍,都不足以弥补我们的过失。但是无论如何,请可怜可怜这些愚蠢的夷川家小狸,为了夷川家与下鸭家能重修旧好,我们愿意任君鞭挞。”

    说着,吴一郎将屁股对着我们,并让金阁银阁也将屁股对着我们。

    “请拔光我等愚者屁股上的毛。请尽情拔吧!”

    “惶恐敬上!”金阁说。

    “惶恐敬上!”银阁说。

    我作为狸猫也活了不少日子,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哪只毛球将屁股对准我说“请拔毛吧”。对狸猫来说,将屁股毫无防备地交出去简直是奇耻大辱!这一举动充分表明了夷川家兄弟舍弃自我的决心。这毛是该拔还是不该拔呢……我正在犹豫不决时,听到大哥充满威严的声音。

    “吴一郎,请将屁股收起来,抬起头看着我。”

    “不,我们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吴一郎不安地说,“请动手吧!”

    “吴一郎,我决不会原谅叔叔的所作所为。尽管如此,如今拔光你们屁股上的毛又有什么用?家父已经归天,叔叔也是。重要的是,我们今后将以什么样的方式活下去。”

    吴一郎抬头,挺起上身看着大哥。

    “以什么方式活下去……?”

    “是要共同生存,还是继续争斗?”

    “……我已经不想再看到纷争了。为这场毫无结果的争斗画上休止符,正是我这次回来的目的。”

    “那么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停止无谓的争斗!同是狸猫,共同生存下去吧!”

    大哥向吴一郎伸出手。

    在我的认知范围内,大哥从未像此时此刻看起来这般高大伟岸。

    面对这般无懈可击的伟岸风貌,母亲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幺弟不禁连连发出感叹,二哥在我肩膀上激动得直抖。至于南禅寺玉澜,一副如痴如醉的表情,简直被大哥迷得灵魂出窍。

    夷川吴一郎站起来,郑重其事地紧紧握住大哥的手。

    就像在等待这一刻一般,从下鸭神社的门楼方向吹来一阵轻风。落叶乱舞的纠之森,如从水底浮出水面一般充满光明。

    太阳探出云层,向这一历史性的和解瞬间投下了灿烂的光芒。

    下鸭家与夷川家历史性的和解过去数日后。

    我被萧瑟的秋风吹着走过葵桥,穿过出町商店街。深秋的白昼越来越短,一晃一天就过去了。

    来到红玉老师的公寓外,我吓了一跳。半开的门透出明亮的光,里面传来热闹的声响,一点也不像老师原来那个死气沉沉的住所。

    “下鸭矢三郎,前来拜见。”

    我将买来的东西放在厨房,走进里面的四叠半斗室一探究竟。

    红玉老师上身围了块布,像个晴天娃娃一样坐在被炉桌前。弁天在他头上挥舞着大剪刀,发出镰刀除草般咔嚓咔嚓的声音,修剪着老师随意生长的白发。红玉老师的这一头钢丝白发远近闻名,发质硬到让理发师欲哭无泪。狸猫要帮他剪头发,估计要花一整天。

    看到我,弁天粲然一笑,那样子就像个田间务农的乡野女孩。

    “矢三郎来啦。”

    “弁天大人。您竟然在帮老师剪头发,真有干劲啊。”

    “呵呵,为师父尽点孝心呀。你要不要也一起剪个毛?”

    弁天说着露出恶魔般的笑容,将老师头顶上的剪刀摆弄得咔嚓咔嚓响。如果让弁天剪,按照她的喜好估计得把我屁股上的毛剪秃了。我俯首严词谢绝,弁天嘟囔了声“那算了”,继续折腾老师的头发。

    我走进厨房收拾东西,看到一瓶红玉波特酒,礼签上写着“夷川吴一郎”。

    “吴一郎来过了?”我问道。

    “他说久疏问候,来向恩师赔礼。”

    “他还真是个重礼仪的狸猫啊……”

    “以前只觉得他是个满身沉香臭的爱哭鬼,如今看来是长点骨气回来了。我听吴一郎说,夷川家跟下鸭家和解了?”

    “……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我嘟囔道。

    “和和睦睦岂不美哉。”弁天挥舞着大剪刀像哼着小曲似的说道。

    “说得没错!”红玉老师随声附和。

    不久,弁天说了声“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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