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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竞第二次造访于芳菲的刑讯科,室内陈设都不变,甚至连主审人都没变,滨海赫赫有名的蛇蝎美人靠在办公桌前,表情看起来颇为惋惜:“谈记者我真不愿与你在这地方相见。”

    谈竞是被金贤振从报社直接抓走的,他被抓的时候,还在写育贤学院那篇稿子,金贤贞不跟他废话,在岳时行从社长办公室冲出来之前,谈竞已经被带上手铐拘捕了,只留了桌上半篇稿子给他。

    潮声日报社的员工们聚集在大办公室一角,窃窃私语,但没有一个人上前询问事件详情,甚至在扎着武装带的士兵走过来时,还会下意识地让路并且躲避他们的目光。

    岳时行从楼上追下去,拽住金贤振:“长长官,这是怎么回事?”

    金贤振对岳时行很客气,他颇友善地笑了笑,好脾气地回答:“谈记者牵扯进某些事情里,我们请他去问问话,您放心,如果谈记者是清白的,那他过两天就可以回来上班了。”

    “我可以问一下,是是什么事情吗?”岳时行的嘴唇开始哆嗦,幅度很,如果不是非常近的距离,根本看不出来。

    金贤振正好处在一个跟他距离非常近的地方,他注视着岳时行颤抖的下唇,又笑了笑:“非常抱歉,在事情没有查明之前,为了不引起恐慌,我们是要对外保密的,请您理解。”

    “啊理解,理解”岳时行踌躇着,又问,“我能跟他再说句话吗?”

    金贤振大度地一挥手:“您请便。”

    但其实在这个节骨眼上,岳时行也没什么好跟谈竞说的——除非是交代遗言。

    于是岳时行凑过去:“你你是怎么回事?”

    “我桌上有半篇育贤学院的文章,”谈竞说,“社长回去帮我写完,发了它。”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你给”这句话不能说,岳时行生生将那个词咽下去,重新说,“你还惦记你那半篇文章。我问你,你到底怎么了?”

    谈竞苦笑了一下:“金科长亲自来抓我,我到底怎么了,社长还猜不出来?”

    岳时行瞪大眼睛看他:“你真的是”

    “我不是。”谈竞断然否认,“想必是有什么误会,说清就好了。总之社长帮我把那半篇文章写完,我回来还要工作的。”

    金贤振听到他这句话,轻轻哼笑了一声,像是嘲讽。

    岳时行又去跟金贤振说话,他掏出自己的钱包,囫囵将里面的钞票硬币全都抓出来,往金贤振手里塞:“长官劳驾您,照顾他一点。”

    “岳社长太客气了,这我可不敢收。”金贤振的力气比岳时行大,因此他很轻松就抓着他的手,又将他的钞票塞回他的钱包里,“而且我只负责通知人过去,并不管具体谈话内容,您这个请求,我着实有心无力。”

    但岳时行很坚定的又将钱递过去:“那就敬给您姐姐于科长当胭脂钱。总之拜托两位了。”

    金贤振跟于芳菲竟然是亲姐弟!谈竞早就有此猜测,但一直没有机会确认。于芳菲是满清皇族的格格,这也就意味着金贤振至少是个贝子。

    南京国民当局的首脑汪兆铭年轻时因为刺杀满清皇室而声名鹊起,如今皇室的龙子龙孙却跑来给他当下属,替他除掉那些反对他的政敌了。

    谈竞无声地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岳时行跟金贤振已经交涉完毕,他退到一旁,用忧虑的目光注视着押送谈竞的队伍离开,消失在街角。

    于芳菲已经准备好了刑讯室,谈竞被押着从走廊里经过的时候,忽然想起数月前的明丘西——他算是理解明丘西当时的心情了。

    “谈记者,我真不愿与你在这地方相见。”

    于芳菲这么说着,露出一脸惋惜之情:“我还费心打听谈记者有没有参加什么读书会之类,想另挑个合适的地方再与您相见这里不适合文人。”

    “我参加了滨海大学的读书会,”谈竞道,“每周六上午有两个时的活动时间。这是大学参加的,一直没有退。”

    “我知道谈记者是国立滨海大学的毕业生,”于芳菲称呼谈竞的姓,使人分不清她说的到底是“谈记者”还是“谭记者”。但她马上就发现这句话的不妥之处,立刻纠正:“错了,应该说是谭秘书,对不对,东北文书局的谭书学秘书?”

    谈竞脸上连一跟眉毛都没有动,反应平淡得使人都忍不住要怀疑,他其实跟这个谭书学真的没有丝毫关系。

    “我希望谈记者能配合一些。”于芳菲道,“因为我着实不愿用那些手段来对待你,谈记者是个文人,而文人应该被以礼相待。”

    “于科长希望我配合什么?”谈竞语气平淡地开口,“你想问什么,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旁听这场审讯的人是金贤振,他坐在办公桌后面,听见谈竞这样说,又嘲讽地哼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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