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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我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感觉有双坚强有力的手紧紧箍住我的身体,然后一颠一簸的朝医务室跑去。运动过后的汗水浸透了他的衣服,感觉湿哒哒的,鼻息间还萦绕着微弱的汗味儿。但我仍旧忍不住想要靠近,趴在他背上,将脸紧紧地贴在他肩膀上,十分温暖。”Aries脸上洋溢着笑意,晚风撩动她的秀发,淡雅的发香如她的笑容一样沁人心脾。

    “在医务室休息的间隙,吃了两只葡萄糖,喝了半瓶水,才清醒过来。他正在帮我清理伤口,细心地擦拭手臂和膝盖上的血迹。俗话说‘十指连心’,肉体上的疼痛叫人忍不住想哭。”她转过脸,笑意愈发浓厚。

    “我当然没放过那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根本想都没想,就稀里哗啦的泪流满面。你们男人总说‘梨花一枝春带雨’,叫楚楚可怜,很能引发你们的保护欲。其实依我看来,女人哭起来才叫丑陋不堪,被泪水润湿的脸颊简直像只发春的大花猫,将心事赤裸裸的写在脸上。好像在说‘来啊,我想和你做爱。只要你敢靠近,我就以身相许’。”

    “果然奏效。他见我哭了,以为弄疼了我。脸色刷的一下绯红,变得不知所措起来,连说话都支支吾吾,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她低头想了想,继续说:“想来是被我‘掐’住了脖子。”

    我坐在Aries身旁,安静地听她诉说往事。我想起一则笑话,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小和尚。小和尚缠着老和尚给他讲故事,老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小和尚。小和尚缠着老和尚给他讲故事。老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小和尚。小和尚缠着老和尚给他讲故事。老和尚说……’’。故事是个死循环,几句话陈述了一个简单的场景,反反复复。如果不打断讲故事的人,就能永远讲下去,直到永远。从逻辑上讲,故事并无不妥。但着实没劲。刚开始听这个故事,我只当它是个有趣的笑话。不知为何,现在突然想起它来。再仔细品味,觉得远非表面那么简单。

    Aries的故事,和这个故事完全相反。相当冗长,而且充斥着她满满的情感。虽说是她的私事,然而并非无聊的回忆。从这些故事中,我能感受到某些她想告诉我的东西。可具体来讲,又无从说起。

    到底是什么呢?

    “他说‘对对对不起,弄弄弄疼你了’。见他呆头呆脑的模样,我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他以前在同学和老师们面前都表现得落落大方,充满了阳光和自信。像这样支支吾吾不知所措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到。以女人敏锐的感知,我知道他其实是喜欢我的。但迫于老师和家长的压力,他不敢向我表白。”

    “阿木,你知道我的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么?”Aries看着我,眼神迷离。

    “不知道。”

    “我们在13岁的时候认识。如果非要说‘相识’,应该是在14岁那年的春季运动会结束。我们在医务室里,从彼此的眼神中确定了喜欢。”她笑了笑说:“其实自始至终,他从未向我表白过。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因为学校是封闭式管理,我们都是住校生,这就限制了我们约会的机会。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偷偷腻在一起,但不敢有过分出格的举动。在教室里,为了接近他,我突然变得热爱学习起来,成为老师眼中‘虚心好学,孺子可教’的学生。遇到不会的题目,就会找他解答疑问。如此一来,成绩非但没有因为早恋而下降,反而稳步提升。”

    “我们的感情像稚嫩的幼苗,在老师和家长的严防死堵下,寻找空隙生长。却从来不渴望阳光。”讲到此,她突然表现出落寞的神情,故事也为之停顿。时间仿佛凝滞了一般,世界变得异常安静,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爸爸说我的成绩不断提升,说明是可造之材。他愿意花费更多的精力和钱来培养我,所以我们举家搬迁到了成都。有烟么?”Aries突然说道。我点点头。然后点燃一根烟,深吸几口确定点燃之后才递给她。她呼呼呼的吐了几个各种形状的烟圈,俨然一副老手的架势。女人抽烟这件事,我不是特别反感,反倒将它视为新时代女性标新立异,追求独立的象征。

    “我们没来得及告别。因为举家搬迁的决定是在初二毕业的暑假期间,那时候也没有手机,不像现在这样方便联系。走的那天,我跑了很远的路去他家,却被告知说他去他妈家了。那时我才知道,他爸妈已经离婚。很难想象,单亲家庭的孩子,为何能那么优秀?回来的路上,我既伤心又觉得佩服,认定他是这个世上最勇敢、最优秀的人。到了成都,插班在那所私立学校。我才发现原来世界上远比他优秀,比他好看的人还有很多。”她屈指一弹,将烟头弹到了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火光宛如一颗流星,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形。坠地后,火花四溅,被晚风一吹,蓦的爆出一团灿烂的花来。她似乎觉得不妥,又站起身过街。我跟着她起身过街,踩灭烟头后便沿着美术学院东面的长街慢步。

    “即便如此,我仍旧对他念念不忘。好像突然之间变了个人似的,每天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根本无心学习。如此过了半学期,初三上学期结束,不但成绩下滑严重,人也变得枯瘦如柴,宛若生了一场大病。爸妈以为我得了怪病,华西医院没少跑,省医院和中医院也是如此,但就是查不出病因。吃了不少莫名其妙的药,好歹保住了这条命。抱抱我。”她将我的手提起来搭在她肩上,我轻轻搂着她的肩膀,发现她走路的时候,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脚步踉跄。像身受重伤的小兽。

    “看来,你确实很爱他,已经深入骨髓。”我不由得感慨。

    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向我,盯着我的眼睛说:“阿木,深爱真的是一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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