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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八大碗“餐厅的时候,漆希一死活找不到老板,他好似突然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前台结账的小女生是新来的,一来不认识我们,二来不知道漆希一和老板的关系。无论他如何苦口婆心的告诉她老板已经给我们免单,可小女生就是不肯放人。

    我想,这厮打从答应请吃饭那一刻起,就已打定主意,妄想凭和“八大碗”老板的朋友关系,再吃一顿白食。不过,老板到底还是棋高一着,玩起了失踪。结完账,我们刚出门,走了不到二十米的距离,就见老板气喘吁吁的追了出来,一个劲儿赔着不是,说什么刚才突然肚子疼去了厕所,小女孩儿不懂事没有眼力劲儿,不知道我们这层比铁还硬的朋友关系,收了我们的钱让他内心难安,以后在街上见面都不好意思再打招呼,那比海还深的深厚友谊今天算是被那缺心眼的小姑娘败光了,叫他今后在朋友面前如何抬得起头......

    吧啦吧啦说了一通,见他说得这般真挚诚恳,感人肺腑,我差点就信以为真了。但自始自终,都不见他提退钱的事,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在结完帐后每人送一瓶漱口水解渴。

    若说虚与委蛇这一套表面功夫,漆希一也算此间高手。漆希一和老板你来我往打了一套太极,我们才在老板恋恋不舍的目送下离开。委实说,这副感人至深的场景,堪比《泰坦尼克号》中Jack和Rose爬在北大西洋海面那块木板上的深情告别。为此,乐川一路嘲笑漆希一,说“Jack,你的Rose远非看起来那么爱你啊”。漆希一一声接着一声哀婉叹息,嘴里一直嘟囔着“瞎了眼了,瞎了眼了。”

    我们冒着夜色回到学校,老魏在岗亭站得笔直,那副矮壮肥硕的躯体套在制服里面,怎么看都觉得玷污了这套制服。

    “老魏,我们回学校转转没问题吧?”乐川招呼道。

    “快去快回,已经很晚了。”老魏虽然面露难色,但依旧咬牙点头。

    “你什么表情,好歹也是我们母校。”漆希一没好气道。

    “毕业之后我们就是社会青年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意进出,学校对此早有规定。”我替老魏解围,不然漆希一这厮又要口出恶言了。

    “老魏,我们转转就出来。”他一脸感激的朝我行礼,目送我们消失在浓密的夜色中。学子路两边矗立着A、B、C、D四座大楼,楼前的花坛里生长着茂盛的银杏树。曾经,我们沿着这条路,顶着树荫,早上去教室上课,中午回食堂吃饭,傍晚和女友出校散步,深夜喝得酩酊大醉回寝室。它承载了我们大学时光中最美好的友情、爱情、梦想以及颓废和迷茫。

    沿着这条路,左拐是敬业路,学校教职工的办公室大多在此。右边是足球场,校训“明德致知,精工博学”八个大字在微弱的灯光下依稀可见,和敬业路上的风雨球场遥遥相望。我们曾在敬业路的办公室里接受批评,深切检讨。在足球场的绿茵地挥汗如雨,奔跑如风。也曾在校训前迎着夕阳拥抱亲吻,许下许多不曾实现,也来不及实现的诺言。曾经拥抱亲吻过的人,说过的深情的话,挥洒的汗水和流过的鲜血早已随风而逝。唯有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大楼,夜观风月朝吸露的银杏,迎风见长又被修剪工手中的铁钳一茬茬剪掉的绿茵地还在。夕阳、夜幕、晚风还在,只是少了某些人的气息。

    足球场上有许多未歇的人,大都是痴缠的情侣。他们在绿茵地上拥抱,吧唧吧唧的亲吻,互诉深情。曾经,我和叶子也和他们一样躺在绿茵地上。她枕着我的臂弯,我们仰望星空。我说最喜欢成都的夜色,晚风一吹,满城都是你的气息。她说她亦如此。

    足球场旁边有一片白杨林,林中有一条青石小路。小路一头连接风雨球场,一头通往生活区。我们穿过白杨林,从校医务室旁边的桃林横穿而过,进入男生宿舍区,旁边是一食堂。再往西,走过一条林荫铺地的公路,便是女生宿舍区和深夜还开着门的校园超市。男男女女进进出出,依旧热闹非凡。

    我站在女生宿舍楼下的那颗歪脖子柳树下面,柳树在两米高处分叉,一根枝桠指向男生宿舍区,一根指着远处的澡堂。从枝桠的分叉口,可以看到叶子的宿舍。我曾躲在这里和Eine眉目传情,尤其是在夏季,柳绦垂地,浓密的柳叶便是绝佳的保护。这是我和Eine幽会,连叶子都不知道秘密基地。

    “阿木去哪儿了?”漆希一突然问乐川,他俩在原地像陀螺似的不断转圈。

    我分开朝向澡堂一边的柳绦,往图书馆走去。

    “他在前面。”乐川说。

    我有意躲开他俩,独自一人穿行在花园的树丛中。迎春花的叶子已经枯黄,掉落在长条椅上,如洒落的金子。五年前的很多个深夜,我和叶子在这里做爱,和Eine也做过。旁边是一道缓坡,上面有一片茂密的杏林。风力发电机如巨人矗立在林中的高地上,晚风吹拂着巨大的叶片,发出嗡嗡的声响。叶子赤裸着身体,双手抱住粗壮的白色支架,埋着头辛苦的憋住幸福的声音。微弱的灯光打在她洁白的身上,仿若漆黑的夜空中闪烁的星辰。

    我如幽灵般穿行在花园中,一遍一遍沉湎过往的一举一动,一早一木。我想起农村老家的一个说法:人死后,魂魄会沿着生前走过的路收回他遗留在阳世的脚印。

    我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不知不觉来到了图书馆。门前那棵高大雄壮的黄角树,宛如伞盖铺天盖地的遮蔽了天幕。树下的灯光逆天而上,将墨绿色的枝叶照得一派清幽。米洛斯的维纳斯端坐树下,她没有双臂,踩着白色的浪花,呈飞翔姿态,深情的眺望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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