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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瑜原本一个礼拜后就能正式出院的,可因为偷跑出去,饮食不当,病情加重,又被霍锦宁强制延长住院期限一个月,她觉得霍锦宁完全这是把医院当做监狱关犯人一样关她呢,连来人探监都要经过他重重把关。

    这一次,才是真真正正的闲极无聊。

    九月,一封信跨过大半个中国,从武汉寄到广州军校,又转寄上海,辗转从霍锦宁手中交到她这里。

    寄信人是陈胜男。

    萧瑜坐在医院小花园的湖边,对着一池枯败残荷,迎着徐徐微风展开了这封信。

    信中说,自从离开军校,她一直和华永泰魏若英等人在一起,如今进入了武汉中央军事政治学校。中山舰事件后,华永泰等人虽然离开,但两党合作还在继续,如今更是同仇敌忾,齐心协力,共同北伐。汪云飞已经参军入伍,目前担任国民革命军一师二团二营营长。而她也听从组织的安排,决心继续深造,不日将前往苏联中山大学学习。

    信的落款是两个月前,彼时北伐大军刚刚开拔,萧瑜读这封信的时候,恐怕她已经身在莫斯科了。

    陈胜男心中有信仰,但更多的还是为了汪云飞才毅然退学,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萧瑜本以为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然而民族危难在即,儿女私情终究抵不过家国大义。

    信最后在末尾写道愿我们再次见面时,能够重逢在和平安宁的新中国。

    北伐军队节节胜利,此时此刻的这个愿望或许艰难,但似乎并不遥远。

    长江以南战火纷飞,而这风烟丝毫也不能波及上海,这座黄浦江畔有远东巴黎之称的繁华都市,被洋人租界分割得七零八落,犹如汪洋大海中的一座孤岛。每日各大报纸上只有边角不起眼豆腐块大小的地方报道着南方战事,余下皆是歌舞升平,一片祥和。

    近日来沪上最为人们津津乐道的大事,恐怕就是娄小舟重返梨园,与碧云天同台对唱了。那日百丽剧院上演了一场全本牡丹亭,一周之后,又在上海大戏院连唱一十八场,轰动上海滩。

    人人都说二人珠联璧合,佳偶天成。

    正如此时她手上这份今日的大公报,头版头条就是关于二位老板的采访报道,主要询问了娄小舟与前夫诸事,以及碧云天即将赴港演出云云。采访结束后,笔者由衷感慨,二人一个是巾生之皇,一个是旦角之王,简直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

    萧瑜想来那位施懋林小姐审稿过后,一定没给二位过目。

    一阵微风刮过,将她腿上的报纸吹走,落在了人工湖边上,一半浅浅的浸在水里,另一半将将挂在边上。

    护士有事走开了,萧瑜坐在轮椅上暂时还不想起身,于是托着下巴眼睁睁的看着铅字版面被湖水一点点的浸湿开来。

    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鞋,而后一个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的男子捡起了这张可怜的报纸。

    萧瑜一恍惚以为这人是霍锦宁,但并不是,他是此时此刻这份半湿的报纸头版头条的男主角,梁瑾。

    他低头扫了一眼报纸的内容,抬眸看向她,走了过来。

    “云老板怎么在这里”她笑着招呼,“连日赶场辛苦了,我还以为你早就北上回京了。”

    “明日的火车。”他将报纸湿的部分向内,方方正正的折叠好,放回她腿上,淡淡道,“探望一个朋友,顺道路过。”

    萧瑜可有可无的点点头,也懒得拆穿他,只客气道“那云老板自便吧。”

    她该回去午休了。

    可梁瑾并没有走,他低头望着她,眼里深沉莫测,良久,轻声道

    “军校里面很苦吗”

    他丝毫不愿打探她的消息,许久不曾来上海,不知推掉了多少场戏,可那日在黄浦饭店才知道,原来她一直都在广州。

    萧瑜下意识摸了摸下巴,深居简出小半年,晒黑了的肤色好歹缓和了些,但她的的确确是清瘦不少,加之现在大病一场,想不形容憔悴也难。

    “还好,没多苦。”

    她的模样风轻云淡,好似又回到了二人最初相识时咫尺天涯的距离,梁瑾有些绷不住了,他垂眸瞥向她腿上的那份报纸,抿了抿唇,挣扎片刻,一句话徘徊在嘴边还是说了出来

    “报纸上的事多是空穴来风,我和师姐什么也没有。”

    话说出来,如释重负。

    最先服软的那个人,到底还是他。

    其实也没有分开多久,满打满算一年零九个月十二天而已,可仍是恍如隔世一般。

    初时他也悲痛欲绝,自暴自弃,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后来是周光伟和李兆兰将从屋子里拖出来,周大哥气得大骂

    “寻死腻活的,你以为你是杜十娘还是秦香莲人家罗敷有夫,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他躺在床上,死气沉沉,不为所动。

    “我认准的事就是一辈子。”

    “好好你是痴情种那我问问你,即便你们不断又能如何难道下辈子,你就没名没分的这样靠她养着”

    “我什么也不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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