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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何”李栖梧冷哼一声,将懿旨扔给他,甩袖往阶梯上走,恨声道,“为了保凤字营三万将士,为了保你范家的命”

    向来温言知礼的摄政王将压抑已久的怒斥从唇齿之间挤出来,甩在呼然作响的宽袍大袖间,这才惊醒了范仪五内间巨大的震撼和恐惧,他干枯的手背徒劳地垂着,像缩了水,老年斑清楚分明,从前靠着强撑的威严尚觉不出什么来,如今却仿佛将他骨髓里的老态系数抽出,堆放到他混混沌沌的眼珠子里。

    他出神一般执拗地望着蜷缩在地的懿旨,竟慢慢轻笑出声,胸腔震得连喉头都飘忽起来,他隔着重重宫墙望向两仪殿的方向,笑得眼角发酸“娘娘啊娘娘”

    他缓慢地回忆着这一桩桩一件件,恰似瞌睡的人递上了枕头,一拍即合得似乎在引诱一般。兴许他再理智上那么一点儿,便能清晰地辨别出这一切恰到好处得不可思议。

    只是不知剥夺这点理智的究竟是这十数日来围困范媚娘后堪比剁爪拔牙的无助,还是这十数年来功高震主的权势里浸淫进骨血的桀骜和跋扈。

    李栖梧坐回鸱吻榻上,望着下方乌泱泱跪地的人头,听着徐之辅将早已备好的圣旨展开,尖细的嗓音宣告着范仪窥探皇室、构陷忠良、藏匿玉玺的罪行,听着他用平静无波的语调宣判范氏一族重则没籍为奴,轻则贬为庶人,永世不得为官入仕的结果。

    而面前这个白须老人,这个范媚娘的父亲,同他莽撞却年轻的儿子,圈禁范府,至死不出。

    她不晓得自个儿心里头的淡淡回响是什么,或许是震怒的余音,或许是权势的威慑,更或许是对范媚娘所作所为的一丁点感念似的怜悯,她开始理解她,却仿佛更不理解她。

    她望着这些或真心或假意屈从的大臣,只觉手心燥得厉害,理智却清醒地驾驭着情绪开了口“本王入朝以来,内宫外朝诸多议论,以至于流言难堪。但凡事讲究依例循规,若是要指摘本王的错处,不妨翻翻祖宗礼法,瞧瞧本王究竟有无越矩。”

    文武百官经此变故,闻言更是一震,她的言语威慑,声调却柔软,碰撞出了奇妙的矛盾感。似安抚,似笼络,却又寸步不让,掷地有声。

    “本朝虽无摄政的宗法,却有先例。”座上的翩翩少年郎抿抿双唇,又道,“世宗未亲政时,礼部尚书亲拟了监国摄政王礼节总目十六条,里头告庙、诏旨、称号、祀典,一一言明。苏大人”

    她话锋一转,看向紫檀“这总目的第十五条是什么,你背给诸位大人仔细听听。”

    紫檀依言,清音道“第十五条,邸第。拟请于龙首原迤西集灵囿地方,建监国摄政王府第。另于紫宸门内择一宫,为监国摄政王随时起居休息之所。”

    李栖梧将小臂搁在膝盖上“自世宗以来,监国摄政王便住在宫内,为的是前车之鉴。前朝摄政王摄政之时,将军国机要尽数带回府邸,种种舞弊纰漏,想必诸位已知晓。”

    她抬眸环顾一圈,道“本王奉命摄政监国,虽不敢说事事周全,却也恭敬勤勉,住在宫里头亦是有例可循,每日晨起夜歇,自有敬事房记录,条条明晰字字清白,诸位若是有疑虑,大可往敬事房走一遭。”

    “可今日谣喙妄言,本王如何暂可不较,然太后的声名,皇上的威仪,朝廷的庄重,祖宗的脸面,竟都不顾了吗”她的右掌在桌面重重一拍,震得白泽玺跳起又落下,如同堂下冷汗涔涔的众人吊起又抛下的心脏。

    一言既出,万山俯首。

    “臣等不敢。”

    百官齐呼,跪地称臣。

    烛火挣扎着跳了几番,终究还是随着天儿的渐渐明朗而不甘地熄灭,冷风乍然刮进来,大殿的帷幕重重地翻转,最后死气沉沉地依附在红漆金铸的雕梁画柱上,好似一切都尘埃落定,却好似一切又将翻江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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