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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骨碌碌的声响自凉浸浸的地上传来,一会子大一会子小,随后被止住了,只余颤巍巍的余晃。李栖梧独自坐在含冰殿的院儿里,倚靠石垒的天井,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手头的酒壶。

    她的五指旋着酒壶的纹路抓了又放,随后将在上头轻轻地敲击,月影西斜,将她鸭卵青色的长袍镀上银线,鱼肚白的裤腿紧紧裹着修长的双腿,她将腿曲起来,敲击酒瓶的手指变作了敲击膝盖。

    她在等。

    她遣散了众人,在含冰殿内坐了整整一晚,等待贺兰玉欢这三日过后的一个交待。

    她仰了仰头,松松梳成的发髻上未簪钗佩冠,同她一样素面朝天地候着那顶曾交托给贺兰玉欢的白玉冠。

    此刻这顶白玉冠静静地躺在绢子上,散发着温润氤氲的光芒。贺兰玉欢坐在床边,望着摊开的绢布出神,这顶白玉冠自几年前便被她以绢子兜了,小心藏匿在枕畔,辗转反侧时发丝或枕头磨蹭着绢布的边缘,天长日久地起了毛边,她伸手抚着勾挑的丝线,手背不经意碰到白玉冠光滑的表面上。

    搁了这许多年,仍旧是细腻滑嫩,触手生温,似那日交托给她的少年一样年轻干净。

    这样的年轻干净刺痛在她隐起沟壑的眉心里,好似在嘲讽她为世人称颂的锦心绣肠。

    她同李栖梧的相交,如一场不大公平的对弈,她占尽的先机并非因她颖悟绝伦,只是在李栖梧赏还坦诚相对时,便早早搁下了一枚深深埋伏的棋子。

    她想起当年宫变中孤注一掷的少年率领绝尘骑出宫赶赴上林苑,撞见了倚着殿门的自己。

    马上少年微微喘着粗气,摘下头顶的白玉冠,嘱咐她替自个儿好生收着。而兜着雪白风帽的后妃睁着雾蒙蒙的眸子,只意味深长地回了一句“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贺兰玉欢从那时起,便瞧见了以后悠长的岁月。她瞧见了年轻气盛的长康王的举兵相助,亦瞧见了羽翼渐丰的摄政王的倒戈相向。更残忍的是,她清楚明白对峙那一日李栖梧将瞧见的究竟是怎样一副巢焚原燎的惨烈画面可她仍旧让她去了。

    只因她需要一个理由,令李栖梧同范媚娘走到旗帜鲜明的对立面,在长长久久的往后里,都成为永不言和的政敌。

    这个理由,不仅是李栖梧对贺兰玉欢的承诺,更是目睹射杀皇子、逼戮亲信的李栖梧对范媚娘深深扎根的恐惧和恨意。

    贺兰玉欢将触碰白玉冠的手缩回,无名指本能地一抽,她的情感来得过于后知后觉,直至此时才终于对李栖梧拥着她无助恸哭时的颤栗真正感同身受。

    在这一场立场转换的博弈中,她早已在李栖梧的冷漠里节节败退。而白玉冠是理应送出的提醒,提醒她金口玉言的许诺,更提醒她行将消散的恨意。

    贺兰玉欢垂下秀丽的脖颈,黑发自肩上滑落,同她静静勾起的嘴角一样无奈。

    她听见心底微弱却倔强的声音在轻轻说,我不舍得。

    更声又敲了几下,乌云将模模糊糊的星辰遮住,从天边诡谲地漫上来,疾风灌着瓶口,听起来同呜咽一般,李栖梧将酒壶立起来,酒壶仍旧被刮得晃悠悠的,她伸手扶住,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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