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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将视线移回大地身上,他把两张牌推到我面前。

    哪一张是鬼牌呢?刚刚认真去看的话或许能分辨出来,真后悔自己的注意力不够集中。

    无可奈何之下,我把手伸向了右边,这时大地的表情明显黯淡下来;我又试着移到左边,他的嘴角浮现了笑容。他应该还不懂『扑克脸』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吧。

    我抽走左边的牌,大地笑得更开心了。

    确认牌面时,我的呼吸停顿了一瞬间。

    大地快速地收敛起笑容,以严肃的表情说:「我输了。」

    他轻声宣布,把小手中的鬼牌放到桌面。

    *

    反正都已经迟到了,我便决定悠哉地利用时间。

    我在第三节课上到一半时才进入教室。教室里,匿名老师正在教数学,我对她报告自己睡过头,她便交代:「以后请多加注意。」

    坐到位子上的我对上课内容充耳不闻,全心思考着大地的事。

    我试着想像地瓜可乐饼的味道、描摹大地失去的橡皮擦外观,无论何者都不像是能带他离开这座岛的线索。关于年幼孩童造访这座岛的理由,我也完全想不出来。

    ——输掉扑克牌的时候,大地为什么笑了呢?

    那肯定不是我看错。

    我无法解读这位小小孩的心理。

    当我呆呆地思考关于大地的事时,地球已经自转了七、八十度,在即将放学的时候,有人发现了涂鸦。

    2

    匿名老师的隔壁座位空着。我一走进教职员室,她就伸出右手指着那个位子,要我坐下。

    「阶梯上发现了涂鸦,是星星与手枪组合成的插图。」

    「是。」

    「你知道这件事?」

    「因为引起骚动,我也就听说了。」

    匿名老师点点头。

    「今天早上上学时还没人发现,也很难想像是国中生放学后画上去的,因为这样时间应该不够。」

    「我想也是。」

    「所以那道涂鸦推论是在上课中画上去的。」

    「我会被怀疑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用指尖在光滑的白色面具脸颊位置附近敲了敲,发出叩叩的硬邦邦声响。

    「当然不能不怀疑你,但我首先还是得确认实情。你今天早上为什么会迟到?」

    我花了一点时间说明情况,从昨天发现了一个小孩子开始说起。当我说到和那孩子一起玩扑克牌的时候,匿名老师又开始敲响面具。

    「然后……」我接着说。

    「我买了信纸套组,写了一封信。」

    这是真的,我就坐在阶梯上,拿笔记本垫在下面写信,那封信我已经投递到邮筒里了。

    匿名老师停下手指,不再敲打面具。

    「一封信?」

    「是的。」

    「为什么非要在上学前写信呢?」

    「因为我希望能尽早寄出去。」

    「那封信是要寄给谁?又是关于什么内容呢?」

    「不好意思,我不想回答。」

    「为什么?」

    「这牵涉到个人隐私。」

    隐藏在面具后方的匿名老师,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我。有好一会儿,我们就这么无言地望着对方。远处某个位子上传来装订印刷用纸的声音。教职员室有一点冷。

    匿名老师随后终于开口。

    「你来学校的时候,阶梯上已经有涂鸦了吗?」

    我摇摇头回答:

    「不,没有。」

    「那时大概是几点?」

    「我想应该接近十一点。」

    匿名老师用手托住下颚。我问她:

    「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迟到或早退的学生吗?」

    「没有人早退,虽然有人迟到,但你似乎是最晚来学校的人。」

    「请假的学生呢?」

    「有四个人,另外还有一位学生有来学校却没出席听课。」

    我知道她说的是活了一百万次的猫。

    「我也把他叫来了,应该就快到了吧。」

    匿名老师像是在确认什么似地将视线移往桌面,但那上头什么都没有。

    她再次看向我。

    「美术室里有油漆,那是运动会时拿来画加油用的旗帜剩下来的,不过弄丢的却只有水彩颜料。」

    匿名老师放慢声调,检视我的表情,就像用放大镜一一观察我的动作、仔细确认。我感觉自己似乎变成了新品种的昆虫,是段不太舒服的时间。

    「要涂鸦的话,通常应该会选油漆。装在大罐子里比较好用,而且如果想恶作剧、让人困扰,选择无法用水洗掉的油漆效果会更好。水彩颜料涂在水泥地上并不醒目,可是犯人却选择了水彩颜料,你觉得是为什么?」

    我稍微想了一下之后,回答她:

    「会不会是他想使用容易洗掉的方法?」

    「为什么?」

    「有两种可能。一是弄脏手指的话,这样比较容易除去;二是他没有打算把那个涂鸦长久留下。」

    之后我又想到了一点,于是补充说:

    「啊,还有可能是犯人纯粹没有注意到油漆的存在。」

    匿名老师点点头。

    「虽然这只是我的感觉,但我觉得假如你是犯人,你会选择用水彩颜料。」

    「是吗?」

    「那幅涂鸦是你画的吗?」

    「不是。」

    「你知道犯人为什么画星星与手枪吗?」

    「不知道。」

    匿名老师在面具下小声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抱歉占用你的时间。回去时请注意安全。」

    我从座位上站起来,对着她稍稍低头行礼。

    我走出教职员室后,倚靠在走廊的墙壁,往窗外眺望了一会儿。

    操场上,国中部与高中部合起来仅有十一个人的棒球社正在练习传接球。由于人数是奇数,有一组是三个人一起练习。我的目光就这么追随着沿着三角形边在飞的球跑。

    就旁观者而言,传接球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事,然而不知为何却看不腻。大概是因为球看起来像在违抗重力吧。鸟儿飞翔、喷泉往上涌出这些景象,也是百看不厌。

    不久,活了一百万次的猫从走廊另一端走了过来,他对我说了声「哟」,我也回了他一声「哟」。活了一百万次的猫没有停下脚步,就这么走入教职员室。

    我依旧眺望着棒球社的练习。思考——也许,会看不腻传接球是因为其中存在着某种秩序也说不定。鸟儿飞翔的姿态也好、喷泉往上涌出的模样也好,都让我感受到一种难以描述的秩序。重力就是个巨大的秩序。或许我就是喜欢违抗巨大秩序的微小秩序。不管怎样,我很讨厌涂鸦,从各种层面来看,涂鸦都缺乏秩序。

    看了大概五分钟左右的传接球之后,教职员室的门再次打开,活了一百万次的猫走了出来。

    我出声问他:

    「怎么样?」

    「当然被怀疑啰。不过谈话比我预料得还要早结束。」

    「那就好。」

    「真的。」

    「你没看到犯人吗?」

    「为什么这么问?」

    「你总是待在屋顶上,也许会有点头绪。」

    「老师也问了我一样的问题,不过我没看到。」

    我正眼端详活了一百万次的猫的脸,他虽然在微笑,但模样依稀比平常还疲惫。他曾说过自己不擅长同时面对两人以上的对象,教职员室中除了匿名老师之外,当然还有其他老师在。

    「为什么会有人在阶梯上涂鸦呢?」我问他。

    「谁知道。人们各有各的难言之隐。有擅长打仗的国王,也有专闯养狗人家的小偷,大家都有无可奈何的事。」活了一百万次的猫回答。

    接着他迈出步伐,大概打算重返屋顶吧,又或者要回自己的宿舍。我并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轻微的好奇心作祟,使我对着他的背影问道:

    「匿名老师都怎么叫你呢?」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把头转过来,轻轻地耸了耸肩。

    「我就是活了一百万次的猫喔,没有其他名字。」

    然后他再度迈步离去。

    我虽然也想赶快回宿舍,但我的书包还放在教室里,必须回去一趟。

    教室里还剩下真边、班长、佐佐冈和堀。真边会留着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我没想到其他三人也在。

    真边看着我的脸,开口: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被怀疑了吗?」

    「嗯,算是吧。」

    「那么,我们来找出真正的犯人吧。」

    我早就料到真边会这么说,因为她很讨厌被冤枉——虽然她讨厌的事,我一口气就能随便列举出二、三十件,不过『被冤枉』这一项是前几个浮现于脑海中的词语。

    看来会演变为一番激烈讨论。我拉开自己座位的椅子,坐了下来。

    「不过,应该优先解决大地的事吧?」

    「我认为不管谁优先,都不会构成问题。」

    「高一学生与小学二年级学生摆在一起的话,理应是小学二年级生优先。」

    「嗯,这么说也没错。」

    真边点点头,这时班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先整理一下手上有的线索吧。」

    她拿起粉笔,仿佛啄木鸟一样快速地在黑板上哒哒哒地书写。她以横向并排写出「大地」、「涂鸦」,字迹意外地粗犷。

    「问题有两个——来到岛上的小孩·相原大地,还有画在阶梯上的涂鸦。涂鸦的解决方法很简单,只要找出犯人就行了。」

    她在「涂鸦」下方画了个箭头,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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