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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枯活不长了来日身染黄沙,你叫我如何面见我的儿子,你的丈夫”

    她向来干涩浑浊的双眼此刻可疑地闪动着某些晶莹,令她瞧起来仿佛只是一个脆弱的老人“你呢你又该怎样告诉你儿子,你有这样的心思”

    贺兰玉欢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濡湿的酸楚染上了眼畔,令她眉目氤氲,愈发显得整个人苍白到近乎透明。

    “贺兰,你向来孝顺。告诉哀家,”太皇太后最后疲惫的话语像从喉头叹出来,竟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恳求,“告诉哀家,哀家想错了。”

    她看见贺兰玉欢的膝盖微微地动了一下,喉头隐隐起伏,而后她阖上眼,合拢双手放置膝前,俯身恭恭敬敬地对太皇太后磕了一个头。

    贺兰玉欢的嗓音很淡,仍旧是温顺的,清冷的,瘦削的双肩却有孤注一掷的决绝和孤傲,她轻声说“儿臣不忠,不孝,不义。”

    她的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石板上“儿臣心里有她。”

    她墨汁一样的头发从背上散落在地,铺散着,像散落的无法掩藏的情丝,从她心里生长出来,赤裸裸地摊在洁白的衣衫上,泾渭分明,满目昭昭。

    这一个恭谨、顺从、高贵、聪颖的女人,普天之下顶尊崇的帝之生母,她最喜爱和最引以为傲的儿媳,此刻俯身在地,以卑微的姿态铿金戛玉地告诉她,她喜欢上了一个女人。

    这一瞬间,从未言败的太皇太后迅速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苍老,令她连自嘲亦没有半分心力。

    她本能地颤抖着想摸手边的依托,却恍然发现佛珠已被自己扔了出去,于是她缓缓握上棱角分明的椅背,涩着嗓子倦然道“去佛堂里头跪着,想清楚了再同哀家说。”

    贺兰玉欢又叩了一个头,而后缓缓起身,往佛堂走去。

    更深露重,安寿殿佛堂仿佛比其他的宫室都冷一些,连佛龛下的红烛亦没有半分温度,檀香直愣愣地缓缓上升,偶然被窗棂透进来的风吹散,又极快地收整轨迹,维持往常的规矩。

    贺兰玉欢跪在坚硬的地面,原本的蒲团被太皇太后令人收走,此刻凉意针扎似的从骨头缝里透进去,她却恍若未觉,挺直着脊背,望着佛龛下的一方散尘,那里原本应当什么也没有,却不知从哪里跑来了一只迷了路的蚂蚁,焦急慌乱地打着转。

    她望着那小小蝼蚁,想到自己原本也有这样的时刻,托着陌生的情愫,不晓得从哪里来,也不知该往哪里去。

    直到她醉酒后,瞧见比自己更慌乱无助的李栖梧。

    她的心思便在李栖梧的无措中莫名地镇定了下来,她纵容了自己一场酣畅淋漓的好眠,而后便将自己的情绪想了个明白。

    如众人称赞的那样,贺兰玉欢是那样一个蕙质兰心,七窍玲珑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曾得到过李栖梧的心,这个任何人里,恐怕还包括彼时尚未开蒙的李栖梧自己。

    同样地,当李栖梧的心不在自个儿身上时,她也能比任何人都清楚地知道它是怎样一寸一寸挪走的。

    她和旁人不同的不过是,她从未觉得自己有多么可怜,世间的情本有千种万种,爱情不见得比其余的更高贵。李栖梧给了她最好的信任和依托,未必就比那一点心动的情谊轻。

    她抬眸望着上方普度众生的神佛,从来皆是这样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却不知是否能听到她此刻心里的回响。

    她淡淡一笑,面庞在月光中显得愈加虚幻,愈加恬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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