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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你在做什么?」

    自己留在这里,果然会打扰到他吗?稻积这么想着,有些战战兢兢地答道:

    「我在聆听。」

    「聆听什么?」

    「笛子的音色。」

    「这支笛子发不出声音。」

    「可是,我听得见您所吹奏出来的音乐。」

    「哦?」

    丈夫蹙眉。

    「那么,那是首怎样的曲子?」

    「咦?」

    「既然你聼得见,应该也回答得出来吧。我所吹奏的是什么样的曲子?」

    稻积没有料想到丈夫会如此提问,只好慌慌张张地回想起之前所听过的曲子,然后回答:

    「是一首……虽然听来有些孤寂,但能够渗透至人心内部的优美曲子。」

    「哦。你的解读还真有趣呢,稻积。我刚才吹奏的,可是一首俏皮的数数歌喔。」

    「咦!」

    稻积不禁无言以对。

    「这样啊。原来听在你耳中,这首歌是这样子的吗?」

    「因为我根本听不到……啊,不对,我刚才说听得到,是因为……」

    回过神来,稻积才发现丈夫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哎呀,您在捉弄我是吗?」

    于是丈夫笑出声来。

    但愿这爽朗的笑声永远不要被黏土给塞住。稻积在心中如此祈祷着。

    11 穑朝历二六七年,薰衣十七岁~穑朝历二六九年,薰衣十九岁

    因为无论如何都有一事想要请教您,所以请允许臣提出谒见——听到来自鬼目的请求,穭额头上的皱纹再次加深了。终于还是被他发现了吗?

    在三个月前,确认了稻积已怀有身孕的事实。尽管有一天会变得众所皆知,但穭也希望能够保密愈久愈好,因此对相关人员下了严格的封口令,也吩咐稻积尽量避免外出。

    倘若得知稻积怀孕一事,必定会有企图阻挠她顺利产子的人出现。在尽可能不伤害到母体的情况下给予刺激,让稻积流产,或是……虽然很难想像有人会斗胆对首领之妹做出这种行为,但即便必须夺走稻积的性命,也要阻止旺厦和凤龝之血混合——穭没有能够断言这种人不存在的自信。

    尽管在警备方面做了万全的安排,但公开这件事的时间点还是愈晚愈好。

    然而,看来争取时间的行动也已经到了极限。

    「穭大人。臣听说稻积大人已有身孕。」

    鬼目劈头就切入正题。就连礼数中不可或缺的一句道贺都没有。

    「那又如何?」

    这几年以来,穭难以取悦的君主形象已经逐渐定型。为了使周遭的人对自己怀抱敬畏之情,他让自身的一言一行都以此为基准。不过,现在就连穭本人也渐渐不明白这究竟只是演技,抑或他生性便是如此。

    「您能够遵守约定,在那名孩子出生后杀了他吧?」

    听到鬼目的发言,穭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在说什么?我并没有立下这种约定。」

    「不,您和臣约定过了。对于在臣下面前明确说过的话,首领大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这种事我明白,不过——」

    穭以食指和中指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回想自己当初所说过的话。

    「我是说,若吾子早逝,而且也没有其他继承人存在时,我才会杀了那孩子。丰穰现在仍健康活泼地成长着,而且还有其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在。」

    「臣没有听到您说这些。」

    「我可没有必要承担你个人误会的责任。」

    「穭大人。首领大人。」

    鬼目朝穭所在的方向跪着前进。

    两人目前所在的房间相当狭窄。这个位于高塔内的小房间,虽然也会用于像现在这种一对一的密谈上,但原本其实是君王独自休憩用的场所。被跪坐在地的鬼目不断逼近,甚至让穭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那么,请您杀了妹婿大人吧。」

    「为何?」

    「您问为何?理由应该无须臣再次说明才是。臣反倒想要询问您为何、为了什么让他存活至今呢?倘若是为了将旺厦首领的血脉做为人质,那么,在稻积大人的孩子出世之后,薰衣大人就没有用处了。请杀了他吧。应该要杀掉他才对。」

    「鬼目,你何时变成首领了?决定这种事情,应该是我的工作吧?」

    鬼目没有回应穭的讽刺。

    「如穭大人所言,在那之后,旺厦的确变得安分守己了。对那些家伙来说,现在的情况或许也让他们感到手足无措吧?然而,因为变得安分,想要揪出他们也愈来愈困难。再加上,您又下达了就算发现旺厦一族,也不能将其杀害的命令。」

    语毕,鬼目再次跪着朝穭靠近。

    穭将意识集中于背后那把剑。那是一把自相当久远以前,便装饰在这个房间里头的宝剑。据说是穑大王之后的第三代君王——亦即在穑大王的血脉一分成为旺厦和凤龝之前的君王爱用的武器。

    现在的鬼目手无寸铁。虽说他有着暴戾的性格,但应该也不至于出手加害身为首领的自己。而且,鯷也一如往常地藏身于天花板里头监控着一切。他的安危应该无虞。

    尽管如此,此刻的穭却迫切想要感受将武器握在手中的那股重量。

    「想要将旺厦斩草除根,现在不正是最佳时机吗?为何您要松懈下来呢?」

    「不许批评我的做法。」

    「身为您的臣子,有些事情是无论如何都必须说出口的。首领大人,您并没有彻底了解到旺厦的可怕之处。那些家伙有朝一日必定会对吾族展开报复。请您回想一下他们以往的所作所为,以及他们究竟背叛了多少次。这帮人并不是能够动之以情的对象,亦不是能够和我们共生共荣的存在。尤以那名年轻人最危险。您看到他的脸还不明白吗?听到他的声音还没有感觉吗?尽管只是到手不过片刻的自由,也足以让他消灭凤龝。」

    「你是预言者吗?」

    「穭大人,臣是认真在跟您说这些。」

    「倘若是认真的,我就必须处罚你了。你今天的发言实在太不知轻重。」

    「既然如此,请您用那把剑……」

    穭随着鬼目的视线转身望向那把宝剑。

    「在这里亲手处决我吧。」

    鬼目非但没有表现出胆怯,还散发出一股「只要没听到能够让我接受的答案,我便不打算活着离开这里」的气势,咄咄逼人的态度完全没有动摇。

    「鬼目……」

    穭以拳头抵着自己的额头,然后闭上双眼。

    「静待三年吧。」

    「咦?」

    「先忍耐个三年。经过三年之后,你必定也会了解我打算做的事情。就三年。」

    这并非是穭基于明确的目标而给出来的结论。因为他实在想不到其他能够敲打名为鬼目的这只地鼠的方法了。只要确实和他约定一个期限,在这段期间里,鬼目应该就能安分守己才对。至于之后的事情,只要接下来再慢慢思考即可。

    「三年过后,倘若臣驽钝的脑袋仍无法理解首领大人所欲为之事……」

    「届时,我便会依照你的谏言行事。」

    「臣明白了。」

    鬼目恭敬地低下头。

    「不过,有一件事希望您无论如何都能向臣保证。那名年轻人真的相当危险。在这三年之中,请您务必禁止妹婿大人离开王城一步。就算在城里也一定要派人严加看守,绝不能让他的行动脱离您的监视。」

    「明白了。我向你保证。」

    又多了一道用来束缚我的枷锁了呐。在回答鬼目的同时,穭不禁这么想道。

    今天的薰衣看来心情很好。他称呼穭为「穭大人」。不过,在听到他半开玩笑地称呼自己「内兄大人」的时候,穭实在有些无言以对。

    「小婴儿就这么可爱吗?」

    如此询问之后,薰衣露出有些羞涩的微笑。这样的他,看起来就像和穭初次见面的十五岁那般稚嫩不已。

    ——这样的小孩儿真能当一名父亲吗?

    穭不禁做了无谓的担心。

    不过,薰衣的体型已经比两年前结实了许多。穭看着他曾几何时变得粗壮的后颈,然后像个年纪相差甚远的叔伯之类的人物般涌现了「这家伙也有所成长了呐」的感慨。

    「刚出生的婴儿颈骨还很脆弱。在抱他的时候可得小心。」

    两人目前在高塔的小房间里头。尽管公务繁忙,穭还是会设法挤出时间,以每个月一次的频率在这里和薰衣会面。

    鯷藏身于天花板里头。他一如往常地监视着薰衣,同时也注意是否有外人窃听。多亏如此,就算不特地到地底陵墓去,穭也能和薰衣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穭大人,您好罗唆啊。明明您是和稻积一同长大的,为什么她就那么温和端庄呢?」

    「我不是说过了吗?她的个性不像我啊。」

    看到薰衣的心情不错,让穭感到双重的安心。在薰衣心情不佳时,对他说话便必须斟酌每个字句;另一方面,薰衣心情不错,便代表他这阵子并没有经历什么过于严苛的对待。

    「我发誓,倘若站在相同的立场,我将乐于接受这样的安排。」

    过去,穭曾对薰衣这么说。在说出这句话的当下,他认为自己所言毫无虚假;然而,在见识到薰衣所过的生活之后,对于自己究竟能否熬过相同的情况,就连他也没有把握了。

    紧咬着薰衣不放的言语攻击,宛如下不停的雨一般绵延持续着。这成了人们用以宣泄充斥在心中的愤慨的方式,所以,为了达成他们俩的「应为之事」,这种行为反而令人求之不得。但这样一来,薰衣到底能忍受到何种程度,也着实令人担忧。

    因此,为了让薰衣也能够宣泄心中的愤慨,他特地安排了像这样能彼此坦言相对的场合。

    不过,他最初其实并没有做这样的安排。在薰衣和稻积刚完婚之时,他们俩几乎没有单独会面过。因为这样会为凤龝的族人和其他氏族造成危险的刺激。

    那阵子,穭每天早上都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聆听鯷的报告。对薰衣而言,倘若想一吐心中的怨气,身为妻子、同时也是凤龝一族的女性的稻积,理应是最方便发泄的对象。在做出让两人成婚的决定后,穭便已经对这样的事态有所觉悟了。然而,做好了觉悟,并不代表不会因此感到心痛。

    令人庆幸的是,薰衣并没有把稻积当作迁怒的对象。而在几个月过后,当穭终于安排好两人定期密会的场所,薰衣非但没有对那些以言语攻讦自己的人表现出不满,也没有吐露出厌恶或抱怨的字眼,甚至未曾说过丧气话。

    尽管如此,从薰衣的态度便可看出他在精神方面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平日不得不尊称穭为「内兄」而放低身段的薰衣,等到两人独处时,总像是要弥补什么似地,以在地底陵墓时那种「对等立场」的态度称呼穭为「穭大人」。有时还会变得相当霸道,语气像是在和身分比自己低的人说话一般粗鲁。

    有一次,薰衣曾经舍去尊称而直接叫他「穭」。虽然这让他很想出声抗议,不过,跟薰衣平日所承受的屈辱相比,这根本算不上什么——这么想之后,穭便默默地忍了下来。

    不过,如果是以蕴含怒气的目光对他说些粗鲁的话,穭倒还觉得无所谓。最让他感到危险的是,在两人独处的时候,薰衣突然流露出脆弱无助的眼神的一刻。而每当这种时候,薰衣会称呼穭为「凤龝大人」。

    相对地,穭会回称薰衣「旺厦大人」。尽管薰衣当着众人的面宣布「我愿舍弃旺厦之名」,但他仍然以旺厦首领的身分,为旺厦奋战着。

    「倘若自己明白这一点,就无须愧对任何人。」

    某天,薰衣这么说道。尽管如此,他或许还是会渴望他人以「旺厦」来称呼自己吧。

    在人们逐渐习惯穭和薰衣定期会面的事实后,穭将两人会面的次数从每个月一次增加为两次。

    两年后,两人会面的次数变得更加频繁,每隔十天便会见一次面。而会面的目的也不再仅是为了让薰衣宣泄压力。两人变得有许多要事必须讨论。

    「鹰巢山那边的村落情况稳定下来了吗?」

    「已经稳定了。之前和您提过在释水台地新发现的村落,也已经允诺缴械。我已派遣当地刑部所里头值得信赖的人物前往了。相信可以圆满落幕。」

    穭针对自己所了解的范围,将旺厦幸存族人的动向告知薰衣。这是为了让薰衣确实感受到,他们愈来愈靠近「旺厦一族也能够以旺厦的身分活下去」的世界了。

    「是吗?这样一来,能够光明正大地过日子的旺厦村落,便有两个了呢。」

    薰衣露出宛如在讨论自己刚出世的孩子那样的表情。

    「不过,也有个不好的消息。」

    穭尽可能不对薰衣隐瞒任何事情。因为薰衣的直觉很敏锐。倘若被他发现自己说谎,恐怕穭便无法再次取信于他了。

    「在龙姬街道上发生了不得不杀掉一个三人行集团的事件。对方带着伪造的通行证,在快要被识破的时候,主动袭击官人。」

    「三人都如此?」

    「嗯。据说他们顽强抵抗,所以完全无法活捉。在取了他们三人性命之后,才得知对方是旺厦的族人。」

    薰衣眯起双眼。

    「你说是三人行,那他们全都是成年人吗?没有女人或孩童在其中?」

    薰衣的直觉果然很敏锐。

    「有。他们是一对夫妇和十岁男童的一家人。」

    薰衣无言地怒瞪着穭。

    「抱歉。我会尽力不让这种事情发生第二次。」

    「怎么做?」

    「我会重新下达『即便女人和孩童抵抗,也不许将其杀害』的指示。」

    薰衣的表情仍然没有因此而放松。

    「希望您能谅解。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够在一朝一夕改变。」

    薰衣别过头去。穭等了片刻,仍不见他有其他动作。看起来似乎是虽然心底明白,却又不愿去明白这种事一般的别扭态度。

    「话说回来,薰衣大人。您最近所誊写的内容,应该是五十年前的道务工程纪录吧?」

    穭清咳了几声,试图改变话题。他们俩时常会针对薰衣所誊写的文件内容,讨论相关的政务。

    不过,今天的薰衣并没有因为对方端出自己喜欢的话题而软化态度。紧抿的唇瓣依旧动也不动。

    「对了,关于派遣到大陆的那几艘船……」

    薰衣的视线移回他身上。

    「目前都尚未归国。我想应该要再花上一段时间吧。若是有新的消息,我会马上让你知道。」

    薰衣的视线变得更加锐利了,以他深感兴趣的话题成功吸引了薰衣的注意力固然很好,但因为没有像样的内容可说,所以似乎反而更惹恼他了。

    ——就算当上人父了,他的这种地方还是没有改变呢。

    因为实在无可奈何,穭只好结束了这次的会面。

    「我差不多该离开了。得去参加鬼目的丧礼。」

    这时,薰衣才终于恢复理性的神情。他端正了自己的姿势后说道:

    「真是令人深感遗憾。我听说他是因为误食毒草而过世。」

    「嗯。虽然他也有负责试毒的属下跟在身边,但那种草的毒性似乎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发作。当试毒者开始出现异状时,他们一家五口都已经用完膳了。大概是跟兜售野草的人误买了容易跟药草混淆的毒草吧?运气真是不好呐。」

    这时,薰衣突然瞪大了双眼。他的双唇微启,描绘出了「难道……」的口形。

    穭感到极度错愕。

    ——这个男人的直觉实在太敏锐了。我原本有自信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但为何仅凭刚才那段话,他便能够看穿事实?

    对方不是个能够让他随便蒙骗过去的对象。

    穭以拳头抵着额头,叹了一口气。

    「请您务必保密。若是这件事曝光——不,光是遭到怀疑,便令人难以想像后果会如何了。」

    所以,穭才等不了三年。鬼目说不定已经将那时的约定告诉其他人了。要是等到期限逼近才对他下手,恐怕会引来其他人的猜忌。

    「我当然不会告诉任何人。不过,这是为什么?鬼目大人是凤龝的一员。也是您所应守护的对象,不是吗?」

    「如果守护得了的话,我也想这么做。然而,他已经是个形同死人的存在。所以我才将他送往他所应该去的地方。」

    「我不明白您这番话的意思。」

    「若非已死之人,理应能放下今日之事,转而思考未来的世局走向才对。但鬼目眼里只有过去。不管我怎么做,都无法改变这一点。」

    「可是……」

    「旺厦大人。希望您别以为光是说些漂亮话、透过光明正大的手段,便能改变这个世界。请您别以为我是因为自己喜欢,而做出这样的事情。要是凤龝和旺厦之间引发了无谓的战争,便会牺牲众多的性命。倘若能够以一人……不,以六人的死来避免这样的憾事发生,我会选择这么做。」

    薰衣没有回答,只是以悲伤的表情望着他。

    「薰衣大人,请您记住一件事。像这样的事情,是我和您所选择的道路上必定会出现的障碍。请您放眼大局,不要被小事所迷惑。」

    「我有一件事想请教您。」

    「什么事?」

    「您认识一名叫做斑雪的男子吗?」

    连这件事也必须全盘托出吗?穭不禁有种没完没了的感觉。他的直觉究竟能看穿多少事情呢?

    「认识。」

    「这名男子现在还活着吗?」

    「不。他在前任外地赴任的途中遭到盗贼杀害了。」

    穭没有移开自己的目光,直直望着薰衣这么回答。没有什么好感到内疚的。倘若让对稻积抱持着恋慕之心的男子继续活命,不知道有朝一日会引起什么样的乱事。所以,穭为了自身应为之事。仅是如此罢了。

    薰衣微微低下头,然后吐出一口气。

    「薰衣大人。难不成您后悔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吗?」

    「不。抱歉,因为这点无谓的琐事而动摇。」

    薰衣轻轻朝他低头致意。

    「当我顾着在白纸上抄写文字的时候,您为我做了相当多的事情。我很感谢您,穭大人。」

    这不是嘲讽,而是发自内心的感谢。

    穭突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他同时也感觉到,在命令鯷动手暗杀鬼目之后,便一直卡在胸口的那块坚冰之刃,似乎慢慢地溶解、消逝了。

    将两人的会面次数增加为每十天一次,或许不光是为了薰衣,也是为了他自己——当他涌现这种想法时,想要杀了薰衣的欲望,再次在穭的内心蠢动起来。

    12 穑朝历二七〇年,薰衣二十岁

    稻积怀上第二胎,是在丈夫年满二十岁的时候。

    听到自己可能会多一个弟弟或妹妹,现年三岁的鶲显得相当开心。

    而丈夫的反应,则是以嘴角勾勒出淡淡的微笑。当鶲开始会说一些琐碎的单字时,尽管还待在家中,但丈夫不再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也未曾再发出笑声过。

    每当和哥哥见面时,稻积总是不自觉地脱口询问他丈夫出现这种变化的理由。

    「这很普通。代表你的丈夫终于也稍微成熟一点了呐。要是他一直都像个孩子,那可就令人伤脑筋了。」

    听到哥哥的回答之后,稻积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然而丈夫的变化并不仅是如此。

    他变得几乎完全不疼爱鶲了。直到不久前,丈夫都还把鶲当作是最喜欢的玩具一般,时而将他抱在怀里,时而逗他开心;但现在,别说是抱抱鶲了,丈夫甚至不会将他揽近身旁。

    或许是因为鶲的外貌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吧?或许因为对丈夫来说,这是一张无论多么不情愿,都在在提醒着自己「这孩子体内有着凤龝之血」的长相吧?稻积这么想着。

    不幸的是,鶲却很黏他的父亲。尽管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拒绝,他还是想跟在父亲的身边。

    「不可以打扰父亲大人唷。」

    在这种时候,稻积总是会牵起鶲的手,将他带离房间。而丈夫也不曾出声挽留过。

    生下了第二胎之后,在孩子还是个婴儿的时期,丈夫是否会像之前那样笑着逗孩子开心呢?

    稻积以手轻轻抚上还不太大的肚子。明明是自己的身体,但这种温热的暖意却让她逐渐放心。

    ——不要紧。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稻积重新回顾这五年,觉得各种事情都在往良好的方向发展。

    丈夫一如往昔地在文书所工作。不过,紧跟在旁的护卫现在已经减少成只有一名。在极少的情况下,她会和丈夫两人一起步出住处。一开始,稻积很在意周遭那些仿佛在观察珍禽异兽的目光,但现在,旁人的视线也不再如此明显了。

    最令她开心的是,在鶲出生后,踏入家门的丈夫不再带着僵硬的一张脸,也不会再以可怕的表情死瞪着天花板。

    丈夫确实不再发出声音笑了。不过,以嘴角勾勒出笑容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寂寞,而他的眼神也一直都很温柔。

    ——如同王兄所言,那是成熟的大人散发出来的气质呢。

    至于丈夫对鶲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或许也是因为顾虑到他是个男孩子,所以才认为不能继续放任他撒娇吧。虽然稻积觉得现在就让孩子远离父亲而独立,似乎有些言之过早了,不过,毕竟家系不同,习俗做法也会跟着不同嘛。

    ——不要紧。一切都在慢慢往好的方向发展。

    稻积这么说服着自己。内心会微微涌现不安,想必是因为这阵子城里不太平静所导致的吧。

    约莫从十天前开始,城里开始弥漫一股动荡不安的气氛。

    稻积还听到了不祥的传闻。据说近期之内会有战事。

    这是真的吗?哥哥的各项政策不是推行得相当顺利,整个国土也逐渐稳定下来了吗?正因如此,现在的哥哥也比以往更受尊崇了不是吗?

    传闻和稻积本人的感受完全扯不上边。不过,城里这种兵荒马乱的感觉,以及逐渐变得紧绷的气氛。难道果然要打仗了吗?

    ——就算这样,薰衣大人也不需要亲自上阵。

    能够断定这一点,对稻积而言是一种救赎。

    丈夫是文书所里头的笔官。过了五年之后,仍只是一名笔官。除此之外,他不仅没有一寸土地,更没有半名专属的家臣。

    稻积原本还担心对于拥有丈夫这种身分的人来说,比起受监禁或软禁,这种待遇或许更让人郁闷。但在战争即将开打之际,她反而对丈夫只是一名笔官的事实心存感激。

    ——更何况,王兄不可能让薰衣大人离开城里一步。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无论发生什么事,在这城里所度过的日子,必定会逐渐朝好的方向稳定发展。稻积这么相信着。

    这天,当太阳还高挂在半空中时,丈夫便返家了。

    「您今天回来得好早呢。」

    在内心焦躁不安的道一天,能够提早看到丈夫的脸,让稻积相当开心。

    「嗯。我今天没去文书所工作,而是被传唤去参加了一场会议。」

    怦通!稻积的心脏重重地跳动了一下。

    「稻积。我之后将亲赴战场。」

    「哎呀。」

    大吃一惊的稻积无言以对。

    「而且还是以总司令的身分出征。」

    「咦!」

    就算听到肚子里头那个还不会动的孩子出声说话,稻积或许都不会这么惊讶吧。

    「真受不了。你的兄长啊……」

    丈夫露出苦笑。

    「有时会做出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呢。」

    「哎呀。」

    稻积不禁笑了出来。因为她想起哥哥也曾以相同的话来形容眼前的丈夫。

    随后,她又这么想:为什么我还笑得出来呢?丈夫即将领军出征,便代表他也有可能会从此一去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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